（本文获第二届中国根艺（石艺）学术理论研讨会优秀论文奖　作者：张德和）

　　笔者自1978年起一直专业从事根艺美术创作，在多年的实践中，自然会产生一些感想和体会，现不掩浅薄，就根艺审美中的“师法贯道”“雕与不雕”二题，与广大根艺师长同仁美学大雅们共同探讨，不当之处，敬请教正。

　　（一）师法与贯道

　　“七分自然，三分人工”这句话，根艺界恐怕无人不晓。此论曾在我国根艺事业发展中，产生过较大的影响；特别在当时根艺界很多人反对在根上雕刻的情况下，一度成为主张雕刻者的理论依据和挡箭牌。可是这句话我们若极端化地把它当作根艺创作的标准来理解和衡量，那么其结果无疑也会带来不良的后果。如在某次全国性根艺大展中，有一著名老学者，见到一件本来就很美的枯柏木雕作品，但由于雕刻过头，美的根材反被破坏，而在观赏者表示可惜时，作者就拿“七分自然，三分人工”为依据来解释，弄得人家一时语塞。

　　类似这样的尴尬情况，笔者也经常碰到所以对此感触颇深，于是也就自然产生了许多思考。

　　其实问题不在“七分自然，三分人工”之论的提出者，而是出在读者的理解上。我想，论者的本意不会是简单的数量比例，正像民间谚语中的“三分人貌，七分打扮”的句式相似，而是要表示一种审美概念。大致是说自然应多于人工的意思。切不可机械地从文字表面去理解，更不能死板地当创作公式来套用。否则无异削足适履，与作者的本意和出发点大相径庭，这样会钻进根艺理论的死胡同。此论实际上是已故中国雕塑大师、中国根艺美术学会的名誉会长刘开渠先生于1985年12月24日在中国根艺研究会成立大会上提出的，离今已二十年。刘先生不过是说在优秀的根雕作品中自然根材的美应当多加保留，雕要雕得适度，不要把根雕做成一般的木雕，否则为什么要用形态多变的树根、竹根当材料呢？刘先生此论也很可能是临时顺口说说的，他不会说“四六开、二八开”或“一九开”一定不可。

　　当然，学艺离不开学法，但得法后尚须懂得随机应变，从中认真总结经验，然后自立新法，立后再破，破后再立，永无休止。因为艺术需要继承，但更需要创新，要与时俱进，只有不断探索、总结，才能逐步完善、提高。有道是“大庖无定味”、“大匠无定法”，若拘泥传统，墨守成规，或生搬硬套，依着葫芦画瓢，必将变成别人的翻版，扼杀了自己的艺术个性和创作力，最终法不但成了束缚自己手足的绳索，也无利于艺术的全面发展。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这是已故国画大师齐白石先生的至理名言，也是他老人家留给所有艺术工作者的衷告。

　　然而艺术本身好像一座殿堂，法只是打开艺术大门的钥匙，但进去了还得出来，出不来你就会困死在里面，也就是说：得法者，虽然可能进得艺术大门，但无法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唯有得道者，才有可能登峰造极。因为，法只是艺术的方法和手段，而道是艺术的根本规律，法是相对固定的、机械的，道是无限变化的、辨证的。就根雕艺术而言，法的工夫在雕内，道的工夫在雕外。若执着于法，必违背于道。师法必须贯道。法不贯道，法是死法；法若贯道，其法常活；只有两者兼得，融会贯通，才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特别是作为天人同构的根雕艺术，由于其每个材料的形状、纹理，以及完整性都不同，加上各人的艺术特长和水平也不一样，所以雕与不雕，雕多雕少，必须因材而定，因人而定，不能一概而论。比如，有些几乎天成的根材，只要略加点化和修整即可，若去套用所谓的“三七开”，岂非挖肉作疮？相反，有些废料，如果您有本事将其变废为宝，即使多雕几刀，即使达到“五五开”，又有何妨？总之，美是一切艺术的最高准则，只要能达到美的目的，不管采取什么法都是合理的。

　　根艺之美贵在自然，道之根本也在于法自然。根艺创作，归根结底必须尊重并做到自然二字。（这里的自然有名词和形容词的双重属性）归纳起来就是两句话：以根艺之法，合乎自然之道。至此境界，已入自由王国，无所规矩法度，随意刻去，刀刀无法（也刀刀有法），凝神品来，处处合道。在现实生活中必须守法，艺术世界则容许“违法”，而且要敢于“犯法”，否则艺术就会原地打转，很难突破。而“犯法”正是为了寻求新“法”，创立新“法”。纵观艺术历史长河，凡真正能引导和推动艺术向前的，几乎都靠那些少数的“不法分子”。

　　为了民族文化的更加繁荣和人类艺术的不断进步，但愿今后能见到更多的以身试“法”者，这也许就是发展根艺美术事业的真正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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