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由 skyhood 于 2007-6-26 16:59 发表   
找首诗研读研读   
渔港马路 
 
 
 
这是  另一种航道。我们的身旁 
 
充满看不见的海水,秩序 
 
和道德的气味。十年了 
 
我们鱼贯而行,身体逐渐长出了 
 
细密的鳞片,而且我们甚至学会了 
 
用腮呼吸 
 
——题记 
 
 
 
一 
 
 
 
右边是山,左手是海。或者 
 
正好相反:右边是海左手是山。 
 
我这样说, 
 
说明我只是在渔港马路往返。说明 
 
对于山,我已经失去了攀登的勇气, 
 
但面向大海,我甚至 
 
还没有学会游泳。 
 
1995年我来到这里。2005年,我依然 
 
在此徘徊。再过十年,我的生活 
 
也无非如此。 
 
 
 
二 
 
 
 
有时候,渔港马路,是一根琴弦 
 
但更多的时候,它是套在我脚踝上的 
 
一根绳索 
 
它暗蓝色的肤色 
 
和我体内的某条静脉 
 
相互比喻。它长长的通往大海的躯干 
 
和我身体的某个部位, 
 
有着神秘的接口。 
 
它暗夜里闪烁的渔火 
 
犹如我孤单、无助的灵魂 
 
漂在水上,没有根 也没有脚印 
 
 
 
三 
 
 
 
午夜的海面,到处都是,亮晶晶的波光 
 
美得让我们忘记了 
 
它皮肤表层下隐藏的黑,它深处 
 
潜伏的暗礁 
 
从前,为了便于行走,我们在海水中建起了 
 
另一条渔港马路。 
 
因为担心迷路,我们在附近的山上 
 
建造了一座灯塔。但很快我们发现 
 
它两边长满了霓虹。它的诱惑掩盖了 
 
灯塔的光芒。仿佛航标,而且糟糕的是,航标太多 
 
似乎比没有航标更加让我们 
 
无所适从 
 
 
 
四 
 
 
 
我见过每日走过它的各色人等 
 
渔民、商贾、小贩和三轮车夫。 
 
他们的姿态各不相同。有人习惯 
 
螃蟹一样横行,有人拉着笨重的板车,把腰身 
 
弯成虾米一样的弓形。在它身上 
 
留下扭曲的辙痕。 
 
而渔港马路,更多的时候它在 
 
默默承受。但有时它也会 
 
高高跃起,一头搭在山上,拖住下滑的世风 
 
某个冷清的夜晚,它也会像一条蛇,游进海水 
 
独自舔舐淤血的伤口 
 
 
 
五 
 
 
 
码头下的海水,有时深,有时浅,露出 
 
海底的淤泥  未被带走的生活垃圾,有人 
 
丢在海底的豪言壮语 
 
和一场秘密的哭泣后留下的泪痕 
 
白天,像一粒沙子,我把自己隐藏在 
 
它潮水一样的人群。 
 
午夜时分我独自走向它尽头空旷、无人的码头 
 
黑暗中的海面,有时突然会裂开一条缝 
 
露出虚掷的年华,状如理想的星辰,它们都有 
 
一张幽暗的脸孔 
 
但我更沉迷于它深处摇曳的微光,仿佛下一个十年, 
 
我所渴慕,但并不确定的生活 
 
 
 
六 
 
 
 
我熟悉它一边浊黄的海水。下雨前 
 
空气里浓重的鱼腥味。码头外面时而平静时而 
 
喧嚣的渔港。 
 
我看到它台风季节停满的船舶。开渔后的 
 
岸线,像拉满的弓弦,把大大小小的渔船 
 
射向外海。其中有几艘,出去后 
 
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看见某个早晨出海的渔民,又在某个 
 
傍晚归来,他们的眉毛上挂满了盐花 
 
他们的汗毛如深海的绿藻 
 
 
 
七 
 
 
 
十年了。我无数次走过它一边 
 
密密匝匝的店铺。而且我已经懂得了 
 
如何挑选所需要的东西:从前的一叶螺旋桨   
 
生活的加速度。我一度需要的 
 
激情。现在,是一枚 
 
生锈的铁锚。我用它来控制生活的节奏,让人生 
 
适当缓慢下来 
 
此外,我还拥有过一张合适的鱼网 
 
用来打捞成熟了的幸福 
 
它大小恰当的网眼,刚好能够滤掉 
 
多余的恨、不必要的伤感以及 
 
初恋般青涩的渔获 
 
 
 
八 
 
 
 
我记得渔需店里忙碌的小伙计 
 
我曾向他学习怎样过简单、快乐的生活 
 
不管刮风下雨。他的脸上带着一枚 
 
晴天的温度计。他有一双沾满油污的手。 
 
为我的身体注入肮脏  但却是必要的润滑剂。 
 
他身后的第二冷库 
 
源源不断地吐出透明的冰块 
 
给我发烫的前额降温 
 
同时也让一成不变的日子  保持了新鲜的质地 
 
 
 
九 
 
 
 
现在, 
 
让我来说说山。我在另一首诗中曾经提到 
 
它的海拔,正好代表了某种 
 
信仰的高度。但同时,也可能是 
 
不切实际的幻想,过多的 
 
欲望。如果向前走十年,沿着陡峭的石阶 
 
我们可以走到天上。 
 
现在,荒草已经埋住了上山的仄径 
 
山顶的灯塔已经锈圮 
 
而它曾映照的潮汐,还在不断地冲刷 
 
我体内郁积的疼痛 
 
 
 
十 
 
 
 
左边是山,右手是海。或者依然相反 
 
但我安于在渔港马路往返 
 
道理很简单:山上面还是山,海的外面 
 
依旧是大海。 
 
对于山,我已习惯于仰止,对于海,我愿意 
 
继续保持足够的热爱  与梦想 
 
 
 
2006年7月18日—19日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