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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为礼先生长篇小说《柳暗花明又一村》更新至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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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 发表于 2012-12-10 09:30 | 显示全部楼层


杜先谋对沈宝强胆敢把公社党委书记王如坤拉到大街上去游街,而且还夺了公社的大印,真感到惊讶不已,他从心底里佩服沈宝强的这种超人的胆略。不过,杜先谋还是有点儿替沈宝强担忧,沈宝强干了如此出格的行动会不会招来严重的后果?共产党的掌管的政权有这样随便可以去夺取的吗?那可是他们经过了几十年的流血牺牲所得来的江山啊,他们难道会这样轻易放弃,由你们嘴边还没有长出毛的人去摆布?再说啦,如果大家都可以这样随心所欲行动的话,这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共产党坐了这么久的天下难道突然会变得这样无能?说不定他们是在运筹计谋,也像1957年的大放大鸣那样,说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一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鼓励大家站出来给共产党提意见,帮助共产党整风,结果把这些大胆提意见的人都一网打尽了,还统统地给他们戴上了一顶右派分子帽子,叫他们永远不得翻身!到那时,你沈宝强可后悔莫及了,谁叫你吃豹子胆了?他等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以后,还是看不到这样的“后果”出现。这就奇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他的估计发生了错误?不但没有发生什么风波,沈宝强还是安安稳稳的当他的造反派司令,他不能不对沈宝强刮目相看了。杜先谋看到的现实是,造反夺权的风浪不但没有停止,反而愈演愈烈,从中央到地方,无不都是处在一片造反夺权的声浪之中。结果,连国家主席刘少奇、共产党的总书记邓小平都被打倒了,各省的省委书记、省长也都不能幸免被造反派打倒的命运,更不要说是各县的县委书记和县长了。这些大大小小的造反派在许多要害部门都掌管了大权。这就奇怪了,看来啊,那些造反派夺权都是合法合理的。他深入地想了想后才恍然大悟,之所以会出现这些令人惊奇的事件原来是毛主席为这些造反派撑腰,是他老人家鼓励造反派夺权!由此看来,红卫兵造反完全是事出有因,他们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号召的革命行动。啊呀,我这个死脑筋哪,怎么会这样的不开窍?你看人家沈宝根这个后生的脑筋就比我要灵敏得多,聪颖得多,能干得多。现在是应该要让这些聪明能干的人站出来抛头露面的时候了。他对照自己,虽然也是个有雄心的人,但与沈宝强比起来是差多了。他自己清楚,他是一个只认识几个大目字的粗人,不像沈宝强那样具有初中文化的程度,又具有见多识广、胆略过人这样的条件,所以他不想攀登公社这一级干部。不过,他对于农业大队长这个职务倒是一直窥视在心的,他完全有能力能担当这个重任,而且也曾经登上了这个宝座,不过,由于时运不济,致使他的美梦破灭,还没有过足了大队长的瘾就被拉下了马来,这桩事一直使他愤然于心,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要不是陈柏青在背后捣鬼,要不是他的后台老板——王如坤对陈柏青的坚挺支持,他陈柏青能如此顺利地夺回大队长这个宝座吗?他会如此灰溜溜地下台遭人讥笑吗?每当他想到此事,他就会咬牙切齿地痛恨陈柏青和王如坤。他想只要有机会,他是一定非要夺回这个大队长的宝座不可,否则就不能咽下这口气,也不能平息他胸中的这团怒火。可是这几年来,他一直苦苦地等待这样的机会,只要有机会出现,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击倒陈柏青。记得就在前年,当“废麻厂”要转变为“纺织厂”时,他以为是机会来了,像周志林这样对纺织厂一窍不通的人,能顺利地搞起织布厂来吗?江云卿这样的地主尾巴会真心诚意地帮助我们贫下中农建厂吗?陈柏青不但不去阻止,反而拨出大笔资金给“废麻厂”去买旧机器,这肯定是一笔赔本生意。于是他就到处制造舆论,尽力煽动社员们起来共同反对陈柏青。谁知他又打了一次败仗,纺织厂不但顺顺当当地建成,并很快地投产,而且还日益兴旺发达起来,他只好默默地认输。这一次可不同了,陈柏青的后台老板王如坤彻底地倒台了,王如坤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他哪还有心思去管陈柏青,即使要想去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啊,他绝对不能错过,如果他现在再不下这个决心的话,以后就很难有翻身的机会了。于是乎,他就冥思苦想地开动脑筋,是否可以像沈宝强那样成立一个“兵团”,把陈柏青定为农业大队的“走资派”,然后对农业大队造反夺权?不过,他马上觉得此事必须慎重从事,不得马马虎虎,因为他现在还没有看到过对农业大队造反的事,还是先去询问沈宝强一下为妥。
沈宝强听了杜先谋一番献媚奉承的话后,就相当清楚他的用意,他是想借造反之机打倒陈柏青,妄图夺回他梦寐以求大队长的美梦。其实,沈宝强对陈柏青的印象并不坏,他深深地知道,在发生大饥荒那年,如果没有他不顾自己的个人安危地把大量番薯丝放到畜牧场里去贮藏的话,大队里就不知要饿死多少人。沈宝强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知道杜先谋在“大跃进”年代里的浮夸表现。这个人的脑子里有不少歪主意,所以在村里名声并不好。不过,他觉得,在造反的年代,他不需要去计较他这些过去的东西,只要有机会,能多拉住一帮人、一个人都是好的。对于杜先谋提出要向大队夺权的问题,他心中无数,到目前为止,周边县市的造反派对于是否要揪农业大队里的“走资派”尚无定论,也没有动静。所以他就不好向杜先谋表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既不能说农业大队也可以揪走资派、也不能说在农业大队里不可以揪走资派,鼓动到处去乱揪斗不行,表态说不能揪斗也不行,弄不好还要落下一个包庇“走资派”的口实。谁能保证今后不对农业大队造反?谁能保证陈柏青不是大队里的“走资派”?所以,他只能比较含糊地对杜先谋说,凡是“走资派”就统统要打倒,不过你不要乱来,造反派的行动是光明磊落的,要有理有据地进行。如果你掌握了他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证据,你就可以用大字报公开向群众揭露。你们要想夺权的话,那你就必须要成立一个红卫兵的造反派兵团,通过兵团公开地向“走资派”夺权。如果你一声不响地拉几个人到大队去夺权的话,那岂不是变成打劫了吗?
沈宝强的这一席话,说得杜先谋心服口服了,这犹如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政治课。他手里有陈杜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证据吗?没有,至少是目前还没有,要掌握他这样的证据,还得下一番功夫。沈宝强不想为他出谋出策,但也不想挫伤他的造反积极性,因为在造反年代,麾下的兵马越多越好,人多才能造成声势,声势浩大才是造反派手中最重要的法宝,所以他还是要想利用他。最后,他还假惺惺地鼓励杜先谋说,只要陈柏青确实是一个“走资派”的话,那你不必去担心他不露出狐狸的尾巴来,你只要肯下功夫去深入调查,就必然会发现他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材料来的。你还是去花一番功夫去搜集搜集吧。杜先谋觉得沈宝强说的不错,他也只能照沈宝强的话去做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处觅,得来全不费功夫”,当杜先谋看到了报纸上大量揭露刘少奇在困难时期推行“三自一包,四大自由”、主张扩大自留地,多种“十边地”等一系列鼓吹资本主义道路的反动罪行后,杜先谋马上就意识到,真是天助我也,他陈柏青罪责难逃,已经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了。刘少奇的这些罪行难道不都是陈柏青当年所竭力推行的吗?他不但大力鼓励社员们去种“十边地”,搞什么“百斤粮”,还对当时许多社员侵占属于生产队一些另星的、分散的半荒地上去抢种粮食作物睁眼不管,向他提出意见后仍然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这难道不都是活生生的坚持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证吗?沈宝强说得好,只要陈柏青是“走资派”,他的狐狸尾巴就一定会露出来,现在,他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证不是昭然若揭了吗?他这时真的是兴奋极了,就像一个顽皮小孩在路上意外地拾到了一只小皮球那样的高兴。他此时很自然地就想到沈宝强对他说的话,要造反夺权首先要成立一个红卫兵的兵团,而且还要写出大字报来揭露陈柏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材料。要成立兵团不难,随便拉几个人来就行,但要写出大字报就难了,这是做文章哪,他自己不行,队里的一般人也不行,只有像大队会计这样有一定文化的人才行,他能去叫大队会计替他去写大字报吗?当然不能,大队会计肯定是陈柏青的心腹,他能帮你去写陈柏青的大字报吗?就别痴心妄想吧。那么,能请什么人来代劳呢?他就绞尽脑汁地寻思起来……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1 10:03 | 显示全部楼层


瀛海小学此时也热闹非常,文化大革命的熊熊大火在校园里如火如荼地燃烧起来了,以童高翔为首等一帮年轻教师成立了一个“风雷激兵团”,就大刀阔斧地向封、资、修(封建主义、资本主义、修正主义)宣战,以气吞山河之势横扫一切牛鬼蛇神。首先,他们掀翻了古老的“大瀛海道院”的石牌坊,接着又砸碎了学校里一间教室内刻在石碑上的孔子像(原来属于大庙,后来划归给小学当教室),紧接着,他们又砸烂了赵孟俯(应为“兆页”字)的字碑,顿时搞得人心惶惶。这还不算,更令人可怕的还是他们公开鼓动小学生向一位曾经在国民党军队里担任过报务员工作的女教师挥拳、扇耳光,把她抠打得脸青鼻肿,嘴角边鲜血直流,还不时地高呼口号:“打倒狗特务!”。这位女教师在遭受这样无故的凌辱后只悻悻而无奈地退出教室。但这群小学生还是不肯放过她,一直跟随她后面向她撒砂子,有的甚至向她丢小石块……就在此时,齐夫良因有事到学校里来,刚好走过这里,看到小学生竟敢采取这样极其野蛮的行为辱打他们的教师,不禁惊愕万分,这些小学生怎么敢这样无法无天?于是他就义愤填膺地向小学生大喝一声:不准这样胡来!这群小学生认识齐夫良,因为他是驻校的“贫下中农代表”,他在一次全校师生大会上亮过相。这群富有造反精神的小学生此时根本就不把这个“代表”放在眼里,他们只听从老师的话,对一切“反动派”都已恨之入骨,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残忍,我们一定要用“专政”的手段去对付敌人。他们群情激昂地高喊着口号:打倒狗特务!坚决反对包庇坏人!口号声一阵高过一阵,引来了不少学生和教师围观。齐夫良真的感到吃惊了,这些小学生怎么会狂妄到如此的地步?如果没有教师在背后的鼓动,他们敢这样胆大妄为的吗?齐夫良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他当然不会畏惧这些小学生喊的“坚决反对包庇坏人”口号,也更不会因这些口号而退缩,他凛然正气地大声反问面前的小学生:“她是特务,你们有证据了吗?对于这样严肃的政治问题你们可不能随随便便。”他知道这位女教师曾经在旧军队里担任过几个月的普通报务员工作,后来因有亲戚介绍到学校里来教书就马上离开了军队。
“她在旧军队里担任过报务员难道不算是特务吗?”这些小学生胸有成竹地回敬齐夫良,毫不示弱,脸无愧色。
“在旧社会里担任过伪职只是个历史问题,不能简单地说成是特务。如果你们发现她有问题的话,你们完全可以向老师或者到学校领导那里去反映。在没有结论之前,她还是你们的老师,你们绝不能用这样野蛮的手段去对付她,你们这样做法是违反校规的。”
……
最后还是由一位学校里的一位老师站出来劝解才停歇了这场风波。
齐夫良是这所小学的“贫下中农驻校代表”。在文革之初,毛主席曾发过一个指示,说要“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于是公社党委就要求各个大队派出一个贫下中农来,组成一个工作组去进驻小学。陈柏青对全大队所有的生产队长进行了摸底盘查,觉得只有五队的齐夫良最合适,因为他为人正派,又有一些文化程度,处理事务能力强。他的生产队搞得又比较出色,在公社里也有一点小名气,于是就派他作为瀛海农业大队的进驻学校的代表。“贫下中农代表”进驻以后,大家推选齐夫良为小组长。齐夫良这人的禀性耿直,认为自己既然担任了驻校代表,就应当要做一些实际工作,在后来的实际工作过程中,他对学校存在的一些问题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想法以及改进工作的意见,想不到因此而得罪了几个教师,其中之一就是童高翔。自从“包庇女教师”事件发生以后,童高翔就聚集了对他不满的一些人,经过一番策划,把齐夫良“包庇女教师”上纲上线地定性为“对文化大革命公开挑衅”的行为,是彻头彻尾“镇压学生革命运动”!是可忍孰不可忍!应该把他赶出学校!霎时间,学校里到处贴满了齐夫良“镇压学生革命行动”的大字报,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在面临着文化大革命这样的严峻形势面前,公社党委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只能顺应时势,被迫把“贫下中农驻校代表”都撤出了学校,童高翔这帮人自然欢天喜地地弹冠相庆……



杜先谋觉得童高翔这人不简单,他的“风雷激兵团”造反声势越来越猛烈,竟胆敢把“贫下中农驻校代表”赶出学校,这种大无畏精神实在令人敬佩。于是,他就联想到他是否可以去请这个高手童高翔来为他写大字报。如果他能帮忙的话,那大字报的火力就非同一般,肯定能把陈柏青这个“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打得落花流水!他想到这里,心里就不禁兴奋不已。他分析研究了一下,觉得自己肯定能请得动童高翔,因为他与齐夫良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完全可以利用他对齐夫良的仇恨迁怒到陈柏青的身上,因为齐夫良是陈柏青的得意门生,而且他这个“贫下中农代表”也正是陈柏青委派他才当上的,没有陈柏青,哪有齐夫良?在“驻校”的问题上陈柏青是脱不了干系的。他杜先谋巧舌如簧,只要稍稍地费一番口舌,童高翔就很快地会与他站在同一条战线,同一个战壕,同心协力地对陈柏青展开猛烈的进攻。对,时不宜迟,机不再来,我应当立即马上行动起来!
经过杜先谋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述说,童高翔竟有点儿被他打动了。童高翔虽然不很了解杜先谋的具体情况,但也知道他确实是一个生产队长,是一个贫下中农。他虽然有点儿看不惯贫下中农,特别是在“贫下中农管理学校”的代表进驻学校以后,竟指手画脚对他们老师说了不少不三不四的“指导意见”,如果不是按照毛主席的指示派进来的话,他早就提出异议了,这些弄不懂“地球到底是圆的还是方的”这样的人竟然还要来管理我们这些知识分子,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到最后,这些人不是卷起铺盖滚蛋了吗?你们这些大老粗能与我们知识分子较量吗?真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当然,童高翔的脑袋十分灵敏,他深谙政治形势,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这样的形势中,一切都必须遵循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指示精神办事,否则的话,你就会招致粉身碎骨的下场,在不太长的“革命造反”实践中,他也深刻地体会到知识分子的身单力薄,只能在校园的小圈子范围里活动,造成一些影响,到社会上去就无能为力了。这正如古人所说的那样,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或者像毛主席曾说过那样,知识分子若不与工农相结合就一事无成。他现在确实相当需要有一支农民的力量来支持,否则的话他就搞不出大的名堂来。此前,他不是没有想过,仅仅把齐夫良这小子赶出了学校是太便宜了他,只有把他彻底地批倒批臭才能消解他心头之恨。但最终由于不能及,他奈何不得齐夫良,他为此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杜先谋找上门来求助于我,真是天助我也!于是,他就想利用杜先谋这一支兵马,有两股力量汇合在一起就足足可以与齐夫良抗衡了。于是,他就下决心与杜先谋联合起来,组成一支“教师农民联军”,先把齐夫良的后台陈柏青打倒,再去清算齐夫良的“欠账”。就这样,童高翔与杜先谋一起谋划起来,如何把陈柏青这个“走资派”揪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后把他批倒批臭……
杜先谋有了童高翔这个高参,他为首的“向东兵团”真是如虎添翼,造反声势势不可挡,呈现出形势一片大好,陈柏青这个“走资派”的画皮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成了“向东兵团”的“囊中之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街头巷尾到处议论着陈柏青看来又要被打倒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事态。此时此刻,杜先谋真是踌躇满志,豪情满怀,他在内心里,真的感谢伟大领袖毛主席发动了这场文化大革命,使他才有机会翻身,使他有机会打倒他这个冤家对头陈柏青,使他再有机会在瀛海乡里风光一时,做人为啥?不就是能出人头地,风风光光地过日子,不就是能够得到来自村民钦慕的眼光?从此以后,他就可以再也不必到田间去头朝泥土背朝天的遭受苦涩的滋味了,他可以颐指气使地对各生产队发号施令,他可以坐在大队办公室里运筹帷幄,调动各支人马。
杜先谋张贴的这几张大字报犹如晴天霹雳一样炸响了整个瀛海村,威力十分巨大,很快地就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在原先十分平静的瀛海农业大队一下子急浪翻滚,波涛汹涌!社员们都争先恐后地看着大字报,他们不满地嘟囔着:这个杜先谋的“向东兵团”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陈柏青当年叫我们多种“十边地”、“百斤粮”也算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真他妈是胡说八道!如果当年我们没有听他的话,到处去扩大种植“十边地”和“百斤粮”的话,那我们的农业大队里的不少人恐怕早就饿死了;啊呀老兄,你难道还看不明白,杜先谋之所以要这样做,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杜先谋如果不挖空心思地把陈柏青说得一无是处的话,他能把他打倒吗?陈柏青没打倒,他哪想当上大队长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他又要向陈柏青夺权了;看来啊,我们这些社员又没有好日子过了。村子里的这些农民不会像做干部的那样韬略,他们是心里想什么嘴巴就说什么,都是口无遮栏的,他们不怕什么人抓他们的“辫子”,他们头上光光的,根本没有什么“辫子”可抓。
齐夫良也在人群中看大字报,他觉得十分奇怪,顿时疑惑骤起:这张大字报的书法虽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写得歪歪斜斜的,但其语言锋芒毕露,针对性强,在字里行间所渗透出来的政治溴觉极为灵敏,这样的文章不是一般人所能写得出来的,不要说是杜先谋,就是号称为秀才的大队会计也写不出这样水平的文章来。大字报的具名是“向东兵团”,也就是杜先谋领导的五六个人,除了杜先谋认识几个不多的字外,其他的同伙简直都是文盲,他们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吗?看来,他们肯定是约请了一个“高手”为他出谋出策,并由他来执笔撰写。为了掩人耳目,大字报则由杜先谋自己誊写,所以字体就如此歪歪斜斜的了。那么,这个“高手”会是谁呢?他一直揣摩不出来。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一看,原来是纺织厂厂长周志林,他也在他背后看着大字报。周志林是他的少年朋友,两人长大以后一直保持着友情,彼此之间无话不谈,从不掩饰各人自己的想法和观点。
“大有感触吧”周志林笑嘻嘻地对他说。
齐夫良并没有马上回话,只是轻轻地拉着他的手从大字报栏前走了出来。他们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后,齐夫良才轻轻地对周志林说,你不觉得奇怪吗,杜先谋哪能写出这样锋芒毕露又针对性十足的文章来?当然不能,周志林回答他说,问题还不仅仅是请人代写大字报,恐怕还有其他的目的。依我看啊,这里面还可能包含着一个更大的不可告人的阴谋!他们简要地谈了各自的想法后,觉得不能小看这个问题,需要深入地探讨一下这个面临着的紧迫问题。于是,周志林就邀请齐夫良到他厂里的办公室去,那里比较清静,没有人会来打扰。于是,齐夫良就跟随着他到纺织厂去。他们在办公室里整整地讨论了一个多钟头,经过翻来覆去地推敲以后,他们才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高手就是童高翔,童高翔与杜先谋同流合污了。这样的结论当然不是凭空设想出来的,完全是根据一系列此前已经发生过的事件经过综合分析研究后才得出这个结论的。杜先谋一直对他失去了大队长的宝座耿耿于怀,现在适逢这样造反夺权时刻,他自然就要站出来“以求一逞”,不过,他深知自己能耐不足,必须要寻找“高手”帮忙;而童高翔一心要报齐夫良的“一箭之仇”,无奈自己的兵团力量单薄,无法扳倒齐夫良而苦恼,如果有社会上的贫下中农一股力量充实到他的兵团中他,他的兵团也就会刮目相看了,他就可以所向披靡地去征服自己的敌人了。他见到杜先谋主动前来投靠,他能不去充分地加以利用吗?就这样,这两个“难兄难弟”就互相投桃报李,纠集到一起了。
齐夫良坦诚地对周志林说,我倒是不怕童高翔来报复,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贫下中农,清白一身,现在还兼任民兵连长,掌握着几十条枪杆子,他童高翔就是有再大的本领也奈何我不得,他能凭空捏造出罪状来把我抓到监牢里去?让他去痴心妄想吧。我倒是有点担心陈大队长,他的矛头不就是正对着他吗?自从文化大革命开展以来,红卫兵抓的就是“当权派”,从中央到地方,凡是当权的人不是都被打倒或靠边站了吗?在这种特定的形势下,陈大队长可能是有“辫子”可抓的,你说,哪个当权的人在工作中会不犯一点错误或者不出一点偏差的?只要你有一点“偏差”被他们抓住了,他们就要大做文章,大造舆论,把你往“走资派”方向推,只要能扣上“走资派”的帽子,他们就可以夺权了。你说对吗?更何况,陈大队长在“大跃进”时曾被扣上过“右倾分子”,也被当作“白旗”拔掉,有这样的“前科”他能摆脱开杜先谋他们的周旋吗?再加上他们手中持有毛主席的钦定的“尚方宝剑”,到处可以挥动揪“走资派”的大旗,你就是有再大本事也无法去抗拒他们造反的锋芒,这就是我目前最大的心头之患。
周志林虽然也有像齐夫良这样的一些想法,但他却无法像齐夫良那样有板有眼地说出这样一套完整的“理论”来。他只是相当担心,如果让杜先谋的阴谋得逞,他肯定就会登上大队长这个宝座。他想当大队长就是为了他自己风光一时,绝不会去考虑如何提高社员的生活,他只会考虑自己大队长位置如何能坐得稳,绝不会去顾及社员群众的死活。这样一来,我们社员又要过苦日子了,他上台以后还会允许有特长的人出外去搞副业生产挣钱吗?前几年为了度荒而扩大种植的零星半荒地恐怕也保不住了,他肯定会把这一切对社员有利的事情会说成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志林,我们现在一定要想出办法来对付他,趁着他现在还没有动手之前就站出来去阻止他,我们要不要同陈大队长去商量一下这个问题?
齐夫良考虑了一下后说,依我看,我们现在还是不同陈大队长去商量此事为宜,因为这样一来就容易被杜先谋抓到了“辫子”,污蔑我们同“走资派”一起谋划对造反派“反攻”,这样一来,我们反倒是说不清楚了。我想,他们既然可以造反,我们难道就不可以造反?我们是标准的贫下中农,历史比他们这些人清白得多,我们完全可以用“造反对付造反”的策略,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听到说走书的人曾经这样说过,这种策略是相当高明的。他说了这句话后,不禁奸笑了起来。
对,你说得完全对!周志林听了齐夫良的话后就像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去,顷刻之间就展现出一片清晰的情景。他充满信心地说,杜先谋的底细我十分清楚,他在“大跃进”时弄虚作假,大搞浮夸风,把别的田块中的晚稻连根带泥地移植到一块田里去,说是实现了“亩产万斤粮”,后来这些移植过去的晚稻都枯萎烂成一片,他为了把这“惨象”尽快地在群众面前消失,又挖空心思地在黑夜里放火把它烧掉,还嫁祸于人,害得杨正道吃了冤枉官司,平白无故地去蹲了半个月拘留所,他的这些把柄都在我手中,我们到时候就像“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那样,叫他防不胜防,打得他昏头转向、落花流水……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陈柏青在“文化大革命”开始阶段所担心的问题最终还是发生了,不过,他对此已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原先以为,那些登载在报纸上关于“三家村”什么的热闹争论是属于知识分子及国家干部们的事,与我们这些农村里的大队干部无关。后来随着运动的迅猛发展,他倒是担心过,当时的政治空气有点像1957年“反右派运动”前奏时期的“大放大鸣”,党中央会不会也会像五七年那样地接着来一场“反右派运动”?他之所以会这样去想问题,倒不在于是害怕“反右派运动”,像他这样的农村干部有什么“右派”可反?他有当右派分子的条件吗?他是担心“反右派运动”以后又要接着搞“反右倾运动”,“右派”与“右倾”是紧密相联系的,他在“反右倾运动”中摔过跟头的,而且还被当作“白旗”拔掉,还差点儿被开除党籍,这样胆战心惊的大事他能忘却吗?他能不心有余悸吗?只要政治上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神经过敏起来,就要担心自己要被“运动”当作“替罪羊”。他觉得吃点苦头倒不在乎,名声要紧哪。做人嘛,总是应当要清清白白一生,不能沾上污点,一旦沾上了污点,即使是被冤枉的,或者说是被陷害的,那就很难洗刷清楚,即使后来真相大白,你也是被搞得昏头转向土头灰脸狼狈不堪的了。就说自己在1958年犯的“右倾”错误吧,他到现在还搞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难道坚持实事求是为社员利益着想而反对浮夸风是错的吗?难道浪费了大量的人力物资只搞出一点儿毫用处的“铁渣”来值得吗?难道搞得老百姓饿得死去活来这样的人就一点也没有责任?直到现在,他在心底里还是一直想不通:把一心为群众谋福利的人说成是犯了“右倾”,而那些把群众搞得死去活来的人反倒是坚定的“左派”。按他们的说法,左派当然是拥护革命的,而右倾则是阻挠革命的,也就是说,为群众利益着想的人是反对革命了?这样的说法怎能解释得通共产党人革命就是为了群众的利益而奋斗这样的道理吗?虽然,他想归想,嘴巴当然是不能这样说出来的,否则就又要大难临头了,他才不这样傻呢。虽然,公社党委后来还是恢复他的大队长职务,但对于他此前的所谓的“右倾错误”却从无提及,他还是不明不白地背着这口“黑锅”。正因为如此,他对于政治运动是恐惧的,确有点像惊弓之鸟,这能怪他这样多疑吗?凡是遭受过“切肤之痛”的人,他是不会轻易忘掉这个“疤痕”的。古人说得好,一旦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在这些年来,确有把“草绳”当作“草蛇”来提防的惊恐心理。随着“文化大革命”运动的深入,他看到国家主席刘少奇也被造反派揪出来批斗了。他真的有点不理解,那些造反派竟然把他在“大饥荒”时提出的“三自一包”、“百斤粮”这些“救命措施”都说成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罪状了,这岂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如果当时没有这些正确的政策,我们农民哪能顺利地度过这些困难的年月?他们这些人良心长到哪里去了?所以,他对这场“文化大革命”运动是越来越不理解了。当然,他不了解中央高层领导人之间的矛盾,也不知政治斗争的残酷及深奥,当然就无法理解毛主席发动这场运动的来龙去脉,他只不过根据自己在农村里的实际情况所做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这又使他不得不想起了一九五八年对彭德怀的批判,他在报纸上看到,彭德怀的错误是在于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说“大跃进”“大办钢铁”有点“小资产阶级狂热性”等等,这样就说他是反对毛主席,搞“反党集团”,结果被猛烈的批斗不说,还被革去了国防部长的职务,从此打入了“冷宫”。虽然过了几年以后,事实证明彭德怀所说的话都是对的,但却没有他纠错,更谈不上他“官复原职”。而且,现在又把他揪出来批斗了,说他一贯来反对毛主席,一贯反对毛泽东思想!他想起来真的感到寒心哪。他由此而忽然想到了老人们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伴君如伴虎。他看过不少古书,知道一些古代历史上发生过的一些历史故事,诸如未央宫刘邦诛韩信,朱元璋“炮打功臣楼”等,他想,这些历史古典与当今社会竟有如此惊人的相似之处。可见啊,无论是历史或是现实,有许多是是非非都是说不清楚的。看来啊,还是那个张良最清醒、最聪明,他在刘邦坐定天下之时就“一走了之”,隐姓埋名地去当个平头百姓,从此就再也没有什么瓜葛了,虽然生活是清苦了一点,倒也不必再去担惊受怕地过日子。做官虽然荣华富贵,但弄不好连老命都要赔进去,何必呢。当然,话要说回来,在中国的历史上,不是没有发生过谋皇篡位的事件,大名鼎鼎的曹操就是靠“挟天子以令诸侯”执掌大权的,比起血淋淋的宫廷政变要“文明”一些。你说,有过这些教训,当上了皇帝的人能不加以提防吗?在苏联老大哥那里,那个赫鲁晓夫掌权以后不是也大反斯大林吗?这样说起来,毛主席他老人家也不得不提防啊。他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我怎么会去想这些国家大事呢?我们当老百姓的,何必要去考虑这些问题?还是多多地去关心关心自己吧。于是,他自然就免不了地要想到目前到处在揪“走资派”的形势。这个揪“走资派”的运动是从中央开始的,后来到省地市,再后来就揪到县委书记了,那么到底会不会揪到我们农村大队干部的身上来?像我这样的农村大队干部究竟算不算是“走资派”?如果也要算上“走资派”的话,那我岂不是又要倒霉了? 又要面临被人打倒了?又要身败名裂了?那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此时忽然又后悔起来,想当初不该再去接任这个倒霉的大队长职务,如果当初下决心做一个平头百姓的话,今天就不用再担心这些风风雨雨了。平心而论,他从担任高级社的社长起,一直就为社员群众谋福利的,总是想让社员们的日子能过得好一点,他当初同意复职,不也是为了这一点吗?自从发生了“大饥荒”以后,群众的苦楚他了然于心,他能对群众死活不管吗,更何况当时许许多多社员都希望他能站出来再担任大队长,正因为这一点,他才定下决心再当一任,而且,他还力排众议地担当了风险,办起了大队砖瓦厂,同时又鼓励社员出外去搞副业挣钱,又坚定不移地支持周志林办“废麻厂”,接着又支持他转办“纺织厂”。正因为有这一切大胆的措施,才使瀛海农业大队目前出现欣欣向荣的局面,社员的生活有了明显的提高。难道这一切又错了吗?他又一次地反省了自己。他反省后觉得,社会上的事情错综复杂的,有些事情并不是群众认为是对的就对了,甚至连绝大多数人都说对也没用,如前几年“大跃进时期”所发生的事情不都是认为是错了吗?哪为什么还要去狠狠地批判彭德怀?还要扣上“反党集团”的帽子?他不就是说了几句对“大跃进”的批评意见吗,结果竟把他同反革命分子一样看待,这真是太可怕了,怎么能这样去对待自己的同志?他想到这里,心里就自然觉得寒心,像彭德怀这样的老帅,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开国元勋,他曾经在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在解放后的抗美援朝战争这些年月都立过赫赫战功,与敌人作过殊死的搏斗,这是家喻户晓的事实,怎么能仅仅说几句批评的话就把他打入了冷宫,这实在是太残酷无情了。他想,这些曾经立过汗马功劳的人都不能放过,天大的功劳都一笔勾销了,连告老还乡过平静日子这样的要求都不允许,非要把他搞得批倒批臭不可,这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他对照自己这样芝麻大的一点苦劳能算得什么呢?人家把你打成“右倾分子”,你有什么可以值得大惊小怪的?他想到这里,自然就心灰意冷了起来。他记得自己在小时候,他父亲常常对他说过,做人不能过分地看重名利,名利如同浮云哪。他现在想起来,越来越觉得父亲的话真是金言玉语啊。名利这东西确实不能过于地去追求的,自己在这几年来的起落浮沉不是能很好地说明问题吗?名利确实就像浮云一样,时刻可能被风驱赶,绝不可能安逸地停留在天空中。这正像天空中的彩虹一样,虽然绚丽多彩,但也只不过是瞬间的奇光异彩而已。既然名利像浮云一样,那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名利场”本身就是招祸的是非之地,只有离开是非之地,才是避祸消灾的最佳良策。在目前这样处于“火药桶”状态的时势,迟早会有人到大队来夺权,须知,大队里要想出人头地当领导的人多得很,我应该认清形势,再也不要与这些人去争高低了,让人家去当这个大队长吧。我还是稳心地去做一个普通社员为好,这样,就可以过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了,再也不用担心人家会算计你。离开大队,我就到周志林那里去说一声,叫他给我安排在仓库里当个保管员总可以吧,这点面子我想周志林总会给的。我脱离了“名利场”,就再也不会卷入到是是非非的旋涡中去,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会犯什么“右倾错误”,我就可以清清静静地去过安稳的日子了……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3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农村经常要开展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蛟头大队“割尾巴”比别村厉害,是因为有梁达武这个“最高指示不过夜”的人。他把生产队里所有超范围的自留地(包括1961年开荒的“百斤粮”地)统统“割掉”并划归生产队所有。队里如果种不过来,就干脆把它荒芜算了,上级不是已经说过,“宁要资本主义的草,也不要社会主义的苗”吗?这样一来,在蛟头大队里受到打击最大的是要算是陈大林了,因为他种的超范围自留地最多。他全家六口人,如果不比别人家多种一些杂粮、蔬菜,还能正常地过日子吗?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天,只有三角多钱,他一年做到头,还不够从队里领来的口粮钱。为了使全家能生活下去,他只有多种一些地、多一点收入,才能应付过去。现在没有了这些自留地,他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还有更加使他担心的是为此而要使家里的杂粮就要大大的减少,今后还能保证不会再饿肚子吗?在他的心中,因饥荒而失去爱妻的心病是他永远的痛。所以,他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似的,经常站在院子里的墙角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山、望着蓝天发呆,没有一个时辰是不会离开的。翠香当然看出他的心事,她知道爸爸是为失去了这么多的自留地而感到痛心,并担心今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而发愁。翠香是父亲的贴心人,每逢这时候,她总是陪着父亲站一会儿,并同父亲说说话,藉以散散他的心,分担他一些心中的苦楚。
“爹,依我看,地既然不能种了,你也可以去赶海,像捉望潮呀、捕跳鱼呀,摸青蟹、钩蛏子呀,只要能把它们搞点来就能赚到钱,你说是吗?事在人为嘛。
陈大林看着翠香笑了一笑说,我也是在动这个脑筋呢,我们全家人今后总不能像你妈那样活活地被饿死吧。你两个妹妹还小,需要好好地照料,再也不能让她们饿得皮黄骨瘦的,否则的话,我怎么能对得起在西天的你妈呢?说着,他的眼角不禁潮湿起来。
由于陈大林经常在海滩涂上捉鱼、摸蟹,对海边鱼儿的游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这几天,他居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他经过多次在夜间的侦察,发现大群鲻鱼成群地乘着夜幕的掩盖下在小湾门的海滩边漫游。他根据这么多的鱼浑(鱼在海面游动时在水面上有涟漪出现),估计鲻鱼有数百条之多,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啊。要捕获这些鲻鱼只能用牵网作业。牵网是一种古老而原始的作业方式,它是用长达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网具在海湾上围起来,鲻鱼就被包围了,退潮以后,它们就坐以待“捉”了。蛟头村农队也搞过牵网作业,但由于牵网作业比较辛苦,特别在寒冷季节,双脚被冻得发紫,像针刺般的难受,没有人愿意去吃这种苦头,所以,这种牵网作业就被长期地搁置了起来。由于这种作业多年停止,鲻鱼就自然没有受到干扰,它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成群成群地到海岸边来戏游了,这就是陈大林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来由。陈大林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在小湾门搞这种“围剿”式的牵网,根据地形,牵网的长度不过二百来米,作业人数也只不过三五个人就能应付。如果能借到网具,其他困难就不大,问题恐怕还是在于目前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如果被梁达武他们发现就会遇到麻烦,这不同于个人捉望潮之类的“小打小闹”,不会被人看重,而牵网是一种比较“大型”的作业方式,收获量也比较大,性质就不一样了。但他还是没有丧失信心,他决不能放弃这次绝好的赚钱机会,还是回家去同翠香商量以后再说。
他回到家后就与翠香分析了这件事情,觉得还是值得冒一次风险。鲻鱼是一种比较名贵的鱼种,十分值钱。叫三五个人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于网具。为了掩人耳目,牵网的时间可以放到夜里去进行。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一点恐怕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她忽然想到周华青有个叔叔在早些时候搞过牵网的,家中也有不少网具,是不是叫他来想想办法?何况,他也可以参加进来,何况作业也需要人。自从上次事件以后,他们俩的关系索性公开化了,而且已经得到陈大林的默认。经翠香这一提醒,使陈大林想到还有几个朋友的家里也有网具,只不过这些网具多年来未曾使用,恐怕有很多的破洞,不经过修补是无法使用的。翠香听后说,我这个补网的不正是有用武之地了吗?陈大林听了不禁笑了起来。片刻,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轻轻地问翠香,这事能不能让你后娘知道?
翠香考虑了一下,应该说,同吃一锅饭的人会不出两条心嘛吗?
自从杏花来到这里以后,陈大林知道她的脾气,觉得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她是有心计的人。何况这次有周华青又在其中,再加上她对翠香恨气未消,说不定她会做出违反常规的事情来,我们还是提防万一为妥。翠香听了,觉得父亲的活也有道理。那么,要在家里补网能瞒得过她吗?这确实使陈大林有点担心。他想了想后说,要是她问起的话,那就暂时先说句混话为好。
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到小湾门去牵网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网具已经借齐,翠香也把破了的网衣修补提差不多了。人员也已确定,陈大林又叫了一个他的堂弟。再过几天后,正是适合在夜里作业的潮时,马上就可以付之于行动。此时的陈大林,真有一种摩拳擦掌的感觉。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8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瀛海公社的革委会成立了。此前县里已经派贺一峰到瀛海公社来担任党委书记,王如坤同志已调任到县排灌站工作。在成立公社革委会的时候,根据“三结合”的原则,决定贺一峰同志担任公社革委会主任,造反派头头沈宝强只当一个没有多大实权的副主任。由于陈柏青已经离开了农业大队的工作岗位,公社革委会经过研究后就决定由齐夫良担任农业大队革委会主任,并由他去组织农业大队的革委会的班子。由于杜先谋在农业大队里名声狼籍,他就没有资格进入大队革委会的班子。同时,鉴于瀛海纺织厂在农业大队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更何况纺织厂的生产又形势十分喜人,周志林对纺织厂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所以大家就一致拥护周志林担任大队革委会副主任。
不久,齐夫良也顺理成章地成为公社革委会委员。齐夫良心里十分清楚,他担任这个职务,真的觉得是任重而道远,要实现村民们所梦寐以求的温饱以及今后的丰衣足食这样的梦想是极其艰难的,这要比陈社长当年在“大饥荒”以后的恢复性工作要困难得多也复杂得多,在面临“文化大革命”这样的政治形势下,在报纸上天天鼓噪着“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也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气氛里,要想提出“致富”简直是一种“大逆不道”的行为。当然,齐夫良是绝对不会像杜先谋那样只管自己“位子”而不管社员“肚子”之人,他自己的心里清楚,要让社员们富起来这条路子是一定要走的,不管前面的道路如何艰险,不管前面的阻挠如何强大,他一定要想出各种各样的策略去对付它。诚然,硬拼是绝对不行的,除了“鸡蛋碰石头”的下场外别无其他的好结果,必须要走韬略多谋,要转弯抹角的路子,有时甚至要采取一些“阳奉阴违”的办法,要“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只有这样去做才能够避开暗礁险滩,到达胜利的彼岸。他必须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要实现这条致富的路,肯定是漫漫而久远……


                                    ( 写于  2008年5月~2009年7月)


风    月



人说,女人有时像妖怪,这话没错。你看,陈大林听了杏花几句甜言蜜语的话后,就被弄得有点神魂颠倒。如果不是妖怪,会有这样大的魔力吗?陈大林与杏花是同村人,彼此同病相怜。陈大林在七年前痛失贤妻,杏花则在五年失去丈夫。所以,他们都生活得孤寂难忍,都需要来自伴侣的互相慰藉。心有灵犀一点通嘛,这就是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互相靠拢的原因。空闲的辰光,陈大林如要到外面去遛达,总是要有意、无意地往杏花的家门口走过,想碰上杏花搭讪几句。这天,刚好杏花在家门口站着,见到陈大林走过,脸上像开着花似的。他虽然在表面上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但在心里却总是怦怦地跳个不停,像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怕被杏花一眼看穿他的内心思想,脸上像发烧似的红了起来。杏花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她对于陈大林的表情,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杏花就主动地对他说,大林哥,不到我家里去坐坐?陈大林看到杏花本来就心花怒放似的,见到她主动地邀请他到她的家里去坐坐,总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于是他也就随着她进门去了。
杏花想不到陈大林会如此爽气地答应来到她家做客,她心中就立刻盘算着下一步的“棋子”。她想,凡是男人都是经不起女人诱惑的,更何况陈大林是一个已经有了好几年没有吮到过女人气味的男人了,只要稍加挑逗,他一定会像饿汉一样,会顺水推舟地按照她的步骤行事。陈大林虽然年近五十,但由于身体还很扎实,她估计他对这男女这方面兴趣肯定还是很浓厚的。她在几天前与他碰到时,不过是与他说了几句透心话,就看他像是被掉进迷魂阵似的。他如果没有这方面心思的话,会有那样的表情吗?不过,她觉得做这样的事情不能太急,否则也会弄巧成拙。于是,杏花进门后连忙先倒茶、后提凳的,还满面春风似的拿出一包自制的番薯芝麻饼干来招待陈大林这个稀客。陈大林被她的这般殷勤弄得昏头转向,心里突突地跳个不停。他不知所措地、没话找话地与她搭话,你家儿子到那里去了,怎么没看见他的人影?杏花回答说,到他外婆家去了,他只要一去就得玩上几天才肯回来。也难怪,人不是常说,少年外婆家,青年丈母家吗。陈大林支支吾吾地说,对,对,不过没有孩子在家,你一个人也是怪清静的,是吗?她赶紧接上话题,是啊,所以我就请你到我家里来坐坐,解脱一下烦闷啊。今天难得有这样清静的时候,我们也好多说说话。经她这么一说,陈大林反而觉得有点不自在起来,耳根都感到有点发热。
杏花此时抓住时机,用多情而温柔的口吻对陈大林说,大林哥,你一个人也是怪孤独的,年纪还不大,身体又这么好,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哪,你怎么不考虑再婚?陈大林望着她火辣辣的眼光不敢多与她的目光相碰,他叹息说,我都这把年纪了,更何况家中还有三个女儿,谁还肯嫁给我?杏花听到陈大林这样的话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于是就紧接着他的话说,大林哥啊,我看你又是过分地谦虚了不是,像你这样的条件,村庄里哪个失去丈夫的女人会不肯嫁给你?只是你想找一个意中人哪!陈大林连忙说,哪里,哪里!我还有什么条件去选择人家呢?杏花觉得已经到了“火候”的时刻,再不“摊牌”就要错过时机了,于是,她就有点羞涩地对他说,大林哥,你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倒愿意嫁给你,真的!她笑容可掬用热烈的目光不停地在陈大林的脸上扫来扫去,甚至还故意瞅着他双眼不放,射得陈大林心里突突地猛烈跳动。陈大林被她提出的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竟不知所措,只好低着头回答她,我哪有条件嫌你不好呢,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啊——。杏花觉得这样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她立即用身子靠拢陈大林,充满感情地对陈大林说,说那里的话,我有哪个条件比你好啊,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着,就把软软的身子靠到陈大林的胸脯里……

                                 二

尽管陈大林和杏花对他们的苟合之事都十分小心谨慎,而且也并不十分密切,但还是被人察觉了。不过,还仅仅是察觉而已,并没有被人家抓住什么把柄。在农村里,凡是这类消息是相当容易传播的,有时还要加油加醋,很快就会演变成一个有声有色的、风花雪月的故事。当时农村里的思想是禁锢的,“乱搞男女关系”被看作是“违法乱纪”的行为,绝对不像现在那样对于这类事叫做“婚外恋”或叫“情人关系”那样轻松。不过,当时农村对于失去配偶的人、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失去配偶的人倒是十分宽容的,只要当事者俩人都出于以组成家庭为目的,一般都不会受到指责,甚至可以美其名曰为“眠床脚做媒”呢。所以,陈大林和杏花的心里都很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当然算是“眠床脚做媒”,不用担心被人指责。不过,对于陈大林来说,既然与她发生了这层关系,心里就有了一种承诺,他是一定要娶她为妻的,否则,他是一个道德败坏的人。对于杏花来说,她把身子给了他,看作是一种寄托,她认定陈大林今后一定会来嫁她。她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自从丈夫因海难去世以后,她从未与其他男人发生过这种关系。她深深地明白,当今世界,一个妇女如果与多个男人发生不正当性关系,人家都会瞧不起你,她绝不会去做一个让人家瞧不起的女人。她认为,她因为是准备要嫁给陈大林而才决定与他发生性关系的,而且她深信不疑地认为“眠床脚做媒”一定会成功,所以她才会这样做。杏花至所以要嫁给陈大林是出于两个原因。一是她不想再嫁给渔民,害怕再出海难事故;二是她先夫与陈大林是堂兄弟关系,陈大林无子,她嫁给他以后,侄子作为儿子是名正言顺的事,不会被人叫“拖油瓶”了,同族人也不会反对。
这个“消息”终于吹进了翠香的耳朵,翠香是陈大林的大女儿。她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是充分矛盾的,一方面,她很理解父亲的心情,她也希望父亲有一个生活上的伴侣;另一方面,她却担心杏花加入自己的家庭后会不会虐待她和她的妹妹。她知道,无论在舞台上或者在现实的生活里,都有后娘虐待女儿这方面的故事。她觉得有必要问问父亲,究竟有没有这么一回事情。
在一个月色清澈明净的初秋夜晚,翠香正在自家的院子里织网。陈大林从滩涂上赶海回来,他今天心情特别高兴,因为系在腰上的抽笼里的青蟹、石钳齿蟹装得满满的,足足有五六斤重。明天叫女儿到市集上去卖,就会有好几块钱进账,心里是乐滋滋的。他是在生产队下工以后到海边去摸蟹的,因为当时还处于“文化大革命”时期,农民搞点副业收入被看作是一种“资本主义尾巴”。所以,干这种活儿总是要偷偷摸摸进行的。今天潮时正好,放工后正逢退潮,是一个赶海的好时机。由于他熟知海情,所以他总是那么得心应手,收获颇丰。翠香看见爸爸回家,见到他脸孔的神色就知道他今天收获不错,于是就说,爹,捉的青蟹不少吧?陈大林高兴地回答,是,是,今天运气真的不错,足足有五六斤呢!他看到女儿在院子里织网,赶紧把腰上的竹抽笼里的青蟹放妥后,就在女儿身旁坐下来,拿过篮内的网线团和空梭为她上梭。对于上梭这活儿,他是轻驾就熟、进线自如,因为他过去常常为他老婆秀英织网时上梭。翠香对于织网这活儿显然也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她的动作娴熟而优美,简直可算是一种舞蹈动作。院子里寂静得很,只有女儿织网的嚓、嚓声和陈大林的上梭的沙、沙声。不过,他现在为女儿上梭,自然使他想起了秀英,秀英是在61年大饥荒时饿死的。此情此景,他似乎觉得坐在他旁边的不是翠香,而是秀英,因为秀英在生前也老是坐在这地方织网的。这怎能不勾起他温馨的回忆呢?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悲哀的气氛。凉爽的晚风迎面拂来,躲藏墙角的小虫唧唧地叫个不停,气氛显得有些苍凉。此时的翠香并没有察觉父亲此时此刻的心情,她想到村庄里关于他爸与杏花的传闻,就用一种探索的口吻问:“爹,外面人都在说,你与杏花婶好上啦?”
陈大林猛然不防女儿会突然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完全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心里不禁微微一怔,幸好是在晚上看不清脸色,否则会把他弄得他十分尴尬。经过短暂的考虑以后,他觉得迟早不能回避这个问题,迟说不如早说。再说,他和杏花的问题也不能长久地拖延下去,否则会名声不好。于是,他就装得笑嘻嘻地说:“你听到什么啦?”
翠香边织网边说:“村庄里都在说你们的故事呐,还说得有鼻有眼呢。”
陈大林索性用探索问的口吻问女儿:“你觉得杏花婶还可以吗?”
翠香听后觉得这是一个关系到家庭的大问题,不能马马虎虎地回答,必需要全面地思考一下才行。经过了短暂的沉寂,她望着父亲,相当委婉地说:“人家都说,杏花婶是伶俐有余,贤慧不足呀。爹,你看呢?”她确实回答得相当巧妙,既没有伤害杏花婶婶,也没有赞同父亲的意图,意思是最明白不过了。陈大林当然也能领会女儿的意图,但他是一个忠于承诺、信守承诺的人,现在他俩既然木已成舟,即使是一杯苦酒,他也是别无选择地要喝下去,更何况,他认为杏花还不能算是一个坏女人。当然,她是无法与前妻秀英相比的,像秀英这样贤慧的女人就是打着灯笼也恐怕找不到了。他饱含深情地对女儿说,翠香,老爸懂得你的意思,你想一想,老爸这把年纪了,家庭负担又不轻,我那有条件去选择人家呢?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杏花与你妈相比,当然是差了一截,但她也还算是一个不错的女人啊,她如果肯嫁给我也应当算是不错的了。
翠香听到父亲既然这样说了,她还能继续反对下去吗?爸爸也是怪可怜的,作为女儿,也应当体谅父亲的苦楚。爸爸已经苦了大半辈子,绝对不能伤他的心。她暗暗地咬咬牙,心想,随缘吧,谁叫我们妈妈会这样过早地去世呢,这一切恐怕都是命中注定的!……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8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陈大林与杏花这件事,在村里几乎没有听到什么反对声音,在家族里也似乎都很赞成,再加上翠香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不久后就办成了。他们选择了一个黄道吉日,杏花就带着她的儿子走进了陈大林的家门。
在杏花进入陈大林的家门之初,他们都似乎有点新欢的感觉,心里是甜滋滋的,但随着“蜜月”的消失,杏花与翠香之间的隔膜与矛盾就日益显露出来,这是陈大林预先所没有想到的。杏花与她的先夫只生了一个儿子,而且是中年得子,难怪她从小就把儿子当作心肝宝贝似的,一直相当宠爱。进了陈家以后,她当然也是偏袒着她自己带来的宝贝儿子,凡是亲戚邻居们送过来好吃的东西总是留着给她自己的儿子吃,自然就没有陈大林两个小女儿的份。对于这些事儿,敏感的翠香早已察觉,而且还暗地里向父亲诉说过,她为她的两个小妹妹抱不平。陈大林为了家庭和睦,也只能劝告女儿几句。翠香是一个有心眼的人。自从杏花进门两个月以来,她还没有叫过杏花一声“妈”,还是用以前的称呼叫她“婶”。最初,她本来是想一开始就叫“妈”的,但由于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很难喊出一个“妈”字来,却不由自主地叫出了一声“婶”。随着第一次喊“婶”,后来就更加难以更改,接下去就继续叫“婶”了。翠香对杏花叫“婶”,她的两个妹妹就理所当然地跟着她们的姐姐叫“婶”了。现在看来,她觉得幸亏当初叫她“婶”,如果当初一进门就叫她为“妈”,现在觉得她不够当“妈”的资格,再改过来喊“婶”,这岂不是有点过分了吗?其实,杏花对翠香的隔阂恰恰是从这里开始的。杏花当初确实很想从进门时就能听到翠香和她的妹妹能喊她一声“妈”,但她听到的却偏偏是“婶”,这使她很失望,同时也感到相当难堪。这在她的心里不能不产生一种不愉快的感觉,也难怪她这样想,我既然到你们家来,做“后妈”的也算是个“妈”呀,你们姐妹喊我一声“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现在你们姐妹都喊我“婶”,这岂不是明显地不把我当作一家人看待吗?好啊,你们既然是这样无情,那就也不要怪我无义了。所以,当她看到翠香的两个妹妹衣服破了也装着没有看见,不去为她们缝缝补补的。她们的衣服脏了,也懒得为她们去清洗。这项工作自然只好落在翠香的肩上了。翠香觉得,你这个当后娘的,既然不为家里人洗衣、补衣,家里不是白白地多养了你这样一个女人?从此以后,翠香对她的脸色也就更加难看了。杏花是个十分机灵的人,完全看得出她脸色上的反映,她当然也不会卖她的账,从此就很少与她搭话,彼此之间像陌生似的。久而久之,她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僵化了。这些问题,陈大林自然也看在眼里,而且同时也得到各方的诉说,他觉得她们两个人都有缺点,但同时又觉得,他无论批评哪一方都说不出口。其实这些问题都不大,只是由于一些小小的误会引起的,如果双方能互相沟通一下,彼此之间都能稍微地退让一下,像这样的问题是不难解决的。陈大林考虑到,由于杏花初进家门,相处时间又不长,觉得不好意思批评她。女儿已经说她过几句,但她又不认账,还说他护着杏花,他就不好意思再去批评她了。他对这件事真的感到有些头痛。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她们之间的隔阂不但没有消除,反而日益加深了,这使他开始担忧起来。
杏花与翠香之间的矛盾最终还是公开爆发了,这是在一天吃晚饭时发生的。
这里有个情况需要交代,当年离“大饥荒”时期已有七八年的辰光,瀛海公社蛟头大队的农民们肚子虽然是填饱了,但粮食结构却还是没有得到根本上的转变,口粮仍然以杂粮(番薯干)为主,大米为辅。像蛟头村这样山地多、水田少的生产队,大米还算是稀罕的粮食,平时只能与番薯干(简称番丝)搭配在一起做饭,而且还要以番丝为主。没有吃过番丝的人也许体会不到吃番丝那种难以下咽的滋味,但对于长久以来都以此为习惯的农民来说却是习以为常了,但这也是一种无奈的选择。陈大林家早就有这样的习惯,但杏花家却没有这个吃法,因为她们家是属于渔业队,粮食是由国家供应的,用不着吃番丝饭。这个问题使她相当为难,她总不能用两口锅来烧饭,让自己的儿子吃小灶,更何况这样做就会更加引起翠香她们三姐妹的不满,她当然是不能这样做。于是,她就将这个问题与陈大林商量。陈大林听后胸有成竹地笑着对她说,儿子在家里是最小的,当然需要照顾一点,更何况他从来没吃过番丝饭。杏花也笑着问他,这样照顾他,翠香她们不会有意见吧?陈大林回答说,不会,不会。于是杏花在每次盛饭时,总是先把儿子的饭碗在锅心处掏些米饭给他吃,然后再把浮在上面的番丝与沉淀在下面的米饭掺混后,再盛在其他各人的饭碗里。谁知问题偏偏出在这个节骨眼上。须知,小孩子们的心理上往往是最容易对照、攀比的。她们对于后娘这种不公平的态度,早已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翠香对于这种特殊照顾觉得忍无可忍。一来是因为她不大清楚原来杏花家不吃番丝的特殊情况,二来是她对后娘本来就存在着偏见,摆在面前的现实使她感到愤愤不平。她看到小妹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新弟弟碗里的白米饭而始终难以咽下自己碗里的番丝饭时,她心里就产生一种无名的恼火,于是,她就带着有点火药气地把小妹妹的饭碗夺过来往饭锅里倒,同时也往锅心里盛了一碗米饭给小妹,并带有挑衅的口气说,既然是一家人,为什么偏偏要小妹吃番丝饭!如果当时翠香只为她小妹换碗米饭而没说这句带有挑衅口气的话,杏花也许能忍耐过去,但听到翠香这么一说,心里就觉得不是滋味,脸孔马上露出很气愤的样子,桌子上的气氛就显得相当紧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杏花知道翠香的话是针对她说的,她觉得不能再让她一直占上风。她扪心自问,她自己为了要改变这种吃杂粮的习惯,已经克服很大困难,但她还是有决心的坚持下去。但儿子毕竟年纪还小,一时还难以适应,需要有一个过程的,不能一下子改变过来。更何况,陈大林也同意过她提出的意见,觉得应该对儿子有所特殊的照顾。现在倒好,她竟然这样地不领人情!这是她当初所没有想到的。
“大林,照顾儿子吃碗米饭的事我是与你商量过的,而且是经过你同意才这样做的。是吧?”杏花没好气地说,她显然是把话说给翠香听。
陈大林听后恶狠狠地瞪了翠香一眼,说:“弟弟年纪小,照顾一点有什么不可以?何况他以前从未吃过番丝饭,懂吗?你真是太不讲理了!我们以前一直是这样吃的,今天怎么会吃不下去了?”
此时,桌子上的气氛突然像凝固了似的。翠香受到委曲,突然想起死去的妈妈,要是妈妈在世的话,会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吗?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小妹看到姐姐为自己受气而伤心流泪,就气呼呼地、不满地对爸说:“我只比弟弟大一岁!”
“你大一岁就是当姐姐,当姐姐的就不要看弟弟样了,何况,弟弟在原来家里就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番丝饭的,懂吗?”陈大林大声地教训小女儿。
杏花觉得实在难以忍受,她一把夺过儿子的饭碗,把米饭倒在锅里,同时换上了番丝饭,并故意狠狠地对儿子说:“难吃也要硬吃下去!”
她儿子显然是受惊害怕,只好接过饭碗吃起来,但只是小小地吃了一口,还是十分艰难地咽不下去,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母亲说,妈,我真的吃不下去。
“吃不下去,就饿死算了!”杏花故意大声地骂道。
……

                              四

自从翠香与后娘的关系闹僵以后,两个人就像敌人似的,彼此之间连眼都不眨一下,她觉得在家里是待不下去了。爸爸是离不开杏花的,而她自己离家是迟早的事,现在看来,迟离开不如早离开,她不忍心爸爸从中受气、受连累。这样,她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周华青,周华青与她在少年时有过一段青梅竹马式的经历。她此刻想到周华青,就为他的命运感叹。周华青本来应当是有一个不错的前途。他在初中毕业后就去一个小学代课,两年后就转为试用教师,前程一片灿烂。就在他的家人和他的朋友们为他高兴之时,却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件,他同校的一个女教师(失去丈夫的中年女子)看上了他,最后与他发生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当时出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被辞退回家,在生产队里参加农业劳动。在周华青进初中以后,特别在他成为试用教师之时,她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就把自己的恋情深深地埋在心底,但当别的青年来向她求婚时,她却又忘不了周华青,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来向她求婚的人。当周华青出事以后又回到蛟头大队时,她埋在心底里的恋情又冒出来,重新燃起了对周华青的爱恋之心。不过,她总觉得周华青自从回到村里以后,与以前相比,似乎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每当遇到她时,他总是低着头有意避开她,不愿与她见面,更不用说与她谈心。她完全感觉到他此时的自卑心理。这也难怪,出了这种事的青年,往往是觉得抬不起头来的。她多么想与他谈谈心,消除他的心中的郁闷,可就是难以得到这个机会,她为此一直感到十分苦闷。她今天在沙滩补网,完成任务后就从沙滩起身回家,想不到此时竟会意外地遇到了周华青。
周华青在沙滩上散步。蛟头村外的千米沙滩像一条黄色的蛟龙横卧在海滩,它已不像十几年前那样年轻矫健、生气勃勃,全身圆润丰满、金光闪闪地令人倾慕。此刻已经是瓦砾遍地、满目疮痍,它不再具有光彩夺目的身躯,则像一个佝偻的老太婆那样面皱嘴瘪、人老珠黄,他再也没有心思欣赏这令人颓丧、凄凉、残忍的景色。他走着走着,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喊他:“华青哥,你今天怎么有这样的闲情到沙滩上来散步。”他转身一看,原来是翠香。他见到翠香,心里顿时产生一种羞愧之情,这不禁使他回想起那段令人难以忘怀的一幕:在他担任代课教师的小学里只有两个教师,他和一个姓林的女老师。林老师对于他的到来表示十分高兴,对他的教学也十分关心,帮助自然很大,他十分感激她,所以两人关系相当融洽和亲切。有一次,林老师患了肩周炎,想叫他为她按摩,他自然十分乐意地接受。此时正值初夏季节,天气有点闷热,林老师的衣服本来穿得十分单薄,她说为了使按摩更有效,她必需解开上衣的衣扣。这样一来,她就袒露了整个肩膀和胸部。她袒露出的肩膀和乳房的肉色十分细腻洁白,还散发出来阵阵女人特有的香味,再加上她胸前的一对“小白兔”蠢蠢欲动,对于一个处于青春期的周华青来说是具有相当强烈的刺激性,促使他身内的荷尔蒙骤然猛增,下身很快地坚挺起来,而且直抵林老师的腰背。林老师对这种情况出现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就故意用手摸他的下身,这就更使他不能自制了。在林老师这样的挑逗下,两人就很快地进入了可想而知的境地……在林老师的导航下,他坚挺的“利剑”很顺利地进入了她的早已沼泽化的下身,两人立即进入了如胶似漆的梦幻世界。一个是久旱遇甘霖、如饥如渴;一个是干草碰火种,瞬息就熊熊燃烧。双方都飘浮于“销魂荡魄,欲仙欲死”的状态之中了……
他后来每想到此情此景时,心中真是觉得对不起翠香啊,这也是他回村后不愿意见到翠香的原因。现在翠香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翠香见到他还是处于这样精神状态时,她就推心置腹地对周华青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那个人会不犯错误呢?你应当拿出一付男子汉的勇气来!未来的路还长着哪!
周华青喃喃地说:“我对不住你啊。”
翠香也认真地说:“避着我就对得起我了?”
随后,他们俩就推心置腹地进行了内心世界的情感交流……
周华青忽然想起她现在有了后妈,就关切地问翠香,你后妈待你还好吗?翠香听到后妈这个字眼心里就产生一种无名的恼火,她噘起嘴巴说,好个屁!周华青见到她气愤的神色就和气地劝她几句,你们彼此谅解一点,互相退让一些,矛盾就会消除的,既然是一家人了就不要争吵下去,时间长了会伤感情的。翠香此时想到近来要为渔业队编织一种叫“网筒底”的细网眼渔网,需要刻制一种相当细小而轻巧的网梭,她早就有意想叫周华青来刻制,她深知周华青是一个心细手巧又有这方面的技巧的人,他完全有能力做出这种网梭。周华青此刻觉得翠香还会要她刻制网梭,说明她对他还是十分信任的,现在有机会能为翠香帮忙,当然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所以他就不假思索地就表示同意……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8 09:45 | 显示全部楼层


翠香与杏花的关系一直很僵,俩人在家互相不理采,像陌生人似的。这使杏花一直耿耿于怀,她总觉得吞不下这一口气。尽管陈大林向两方面做工作,但双方都各持已见,互不相让,这使陈大林感到灰心丧气,他只好抱着随它去的态度。有一天,当她看到梁达武时,她忽然突发出一个奇想,她的这个大外甥年龄已经有二十七八了,至今还是孑然一身,确实是怪可怜的。看来,我这个当姨妈的如不去关心他一下,他倒是可能要当一辈子光棍了。如果能把把翠香许配给他,这真是最好不过了,这样一来,翠香就成了她的外甥媳妇,自然就不会与她作对了。再说,翠香如果嫁给一个能力强的男人,她的腰板就会更加强硬,这样就更加不好对付她。当然,她完全清楚,这个外甥在村子里的名声不好,至今还流行着许多有关他的“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笑料”。全村人都明白,他至所以能当上这个生产队长,全是靠“文化大革命”的时势。他没有最起码的组织能力,连生产队派工这样的活儿都不能胜任,常常因为他乱派工而闹出许多笑话来,所以,在村子里,人们在暗地里都叫他为“两百五”。梁达武几乎找遍全村的姑娘,竟没有一个姑娘同意许给他。有人见他求婚心切,就与他开了一个近乎是恶作剧的玩笑。他们对他说,村里的地主出身的、相当漂亮的王姓姑娘相当希望嫁给你,只等待着你去向她求婚呢。他听后当然是心花怒放,觉得这个王姓姑娘还真的不错,就是家庭成分不好点。于是他就立即去向她求婚,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杏花此刻在想,像这样的“两百五”,连地主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翠香会同意吗?她仔细地寻思一番后,她觉得要做成这件事,只有在陈大林的身上下功夫,只要陈大林同意,这事就好办了。于是,她就要找一个适当的机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正当她想得出神的时候,周华青兴冲冲地闯进院子里来,他是给翠香送网梭来的,当他看到杏花站大门口时,他只好装出笑容问她,杏花婶,翠香在家吗?杏花没有回答,只用嘴角向西厢房揪一揪。翠香听到周华青说话的声音就连忙跑出屋来,当她看到周华青手里拿着网梭时,她就高兴地对周华青说,你做得这么快啊,快进屋子里来坐坐吧。周华青就跟随着翠香走进屋子里去了。
杏花看到翠香与周华青如此亲热的样子,就知道他俩在谈恋爱,心里就产生一种无名的懊恼与气愤。她想,她这个好端端的这个计划眼看就要落空了,她绝不能让周华青抢在前面。稍停一会儿,她心里突然一亮,周华青这小子现在动翠香的主意,他自己也不到镜子里去照一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陈大林会让他的宝贝女儿许配给这个“流氓”?她想他肯定是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看来,我倒可以把梁达武插进去,梁达武虽然傻了一点,但他劳动力好,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干部,也没有做过像周华青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两个人比较起来,梁达武不见得会比周华青差,所以她此刻就显得信心十足。
这天夜里,她与陈大林上床的时候,她竭尽所能地施展出浑身解数,把她的床上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搞得陈大林神魂颠倒,如坠入云雾之中。陈大林还没有完全透过气来的时候,杏花就抓住时机,娇柔而体贴地黏着陈大林说,大林,翠香与周华青在找对象的事你知道吗?陈大林虽然知道翠香对周华青的印象很好,但还不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他有点奇怪地问她,你刚才说些什么来着?她故意怪声怪气地回答,是你的宝贝女儿与周华青在找对象!陈大林还是有点怀疑,你亲眼看见啦?杏花一本正经地问答,是啊,我没亲眼看见难道会说这样的话,周华青在下午时就到翠香的房间里去过,俩人还亲亲密密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呢。陈大林听后,叹了一口气。杏花趁机对陈大林说,女儿长大了也难怪,依我看,你还是抓紧给她介绍一个适当的人才好呢,免得日后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就来不及了。陈大林想想也觉得她说的有一些道理。就说,这倒是,不过,一时往哪里去找合适的人呢?杏花马上就接上说,我看梁达武怎么样?他身大力壮,又是生产队、民兵连长,许给他不愁没有一口饭吃的。陈大林听她竟会说出这个梁达武来,使他有点出乎意料。梁达武是怎样一个人,他的心里难道会不清楚?你要我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一个“猪头山”,这岂不是把一朵鲜花插在牛屎上?真是!他心中当然也十分明白,翠香与她合不来,常常使她淘气,她是有意想把翠香早日嫁出去。他虽然知道她的心思,但他觉得还是不能向她挑明,因为他还不愿意把夫妻关系搞坏。杏花见他没有表态,知道他心中不乐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梁达武,但是她还不死心,故意又问他一句,怎么样?难道梁达武比不上周华青?周华青虽然有点文化,但现在的文化又不能当饭吃,更何况他是一个与三十多岁的女人轧过拼头的人!陈大林听了很烦,好了,好了,女儿的婚姻大事,我看还是要征求她自己的意见才行,你说是吧?陈大林在这个问题上还是有自己主见的,梁达武这个人是无论如何许不得的,否则他不但对不住翠香,而且还对不起秀英,秀英临终嘱咐“一定要把女儿嫁给靠得住的人”的话还在他的耳朵里响着呢。至于周华青,他当然也十分了解,他是看着他长大的。他是一个不错的青年,要不是在学校里教书时翻了一个大跟斗,他本来是一个很有前途的人呀。
杏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但她是决不会从此罢休的。



翠香气急败坏地从村巷急匆匆地回家,心中有说不出的气愤。自从那天周华青送来网梭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人影了,难道又出了什么问题?有一次,她刚看到他的人影,但很快地就消失了,看样子,他好像是有意快步走开,有意避让她的,好像做过什么亏心事似的。她觉得这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这就更加促使她想要与他见面问清情况的必要。刚才,她与他在一个巷道转弯处不期而遇,他自然就无法避开。她没好气地问他,你好像怕碰见我是吧?你如果对我有什么想法,尽管可以当面向我提出来,为啥要故意避开我呢?周华青红着脸,只轻轻地说,不,不,不是。他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当然十分珍惜他们的友情,完全能领悟翠香对他的一片深厚情感,特别是那天在沙滩上谈心以后,他们消除了此前的误会,使他重新燃起了对生活希望的火焰。但使他想不到的是,就在那天送网梭以后,他在村口遇到杏花时,却不明不白地被杏花严肃地质问了一通,说什么陈大林已经准备将女儿许给梁达武了,你今后就不要再在翠香的身上打主意了,如果你再这样地做下去的话,那就是破坏人家的婚姻大事了……周华青听了杏花如此难听的话以后,心中的酸辣滋味是可想而知的,但他还是有点怀疑,没过去几天时间,难道翠香会变心?他了解陈大林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梁达武的。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是不是杏花这个后娘在从中作梗?但他又不好意思去问个明白,万一确有其事呢?岂不是自出洋相!所以他一直在犹豫不决。这就是他有意回避的原因。
翠香见他还是这样吞吞吐吐在说不清楚,就有点气嘟嘟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呀,哑巴了不是?”
周华青此刻也觉得是问清这个情况的时候了,于是他就把那天杏花质问他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翠香,并说,我实在是不好意思碰到你啊,当然,他也急不可待地等待着翠香对此事的态度。
翠香听了周华青的诉说后,她的面色在瞬息间就被气得铁青,她想不到竟会出现这样的奇事。如果周华青不说,她还被蒙在鼓里呢。她顿时就怒火满腔,心想,这个后娘也实在是太可恶了!竟会施出如此卑鄙恶毒的计谋来!她说了句“你别怕”后,转身就走,急呼呼地往家中奔去,她一定要到家里去问一个明白!
她一进家门就怒不可抑地喊:“爹!爹!”
陈大林不知出了什么事情,急匆匆地从屋里跑出来问:“啥事啊,这么大声大气的?”
她见父亲出来,就怒气冲冲地问:“你把我许给人家了?这样大事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就自作主张?你这是在卖牲口呀?”
陈大林听了女儿这一连串的质问,真是听得莫名其妙,简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像坠入云雾里似的:“我几时把你许给人家了?你听谁说的?”
经父亲这么一说,反倒使翠香有点迷惑不解了,爸爸怎么会不知道这件事?这倒是奇怪了,刚才周华青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说,父亲已把她许给了梁达武,那么,难道是这个后娘在耍鬼把戏?她故意在散布谣言?
杏花此刻正在屋子里,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知道这下子要出事了。她猛不防周华青会如此迅速地把这件事告诉给翠香,她原以为她这样恐吓他一下,他会从此死的。现在看来,这个精心设计的计谋马上要穿帮了,该怎么办呢?她内心里一阵紧张,觉得事到如今,回避是回避不开的,只好硬着头皮地走出屋来,还装得满不在乎的样子。
翠香看见后娘走出来,她就用手指着她,对父亲说,是她说的,你已把我许给了梁达武,你去问她好了!
陈大林更加摸不着头脑,迷茫地看着杏花:“你是真的说过,我已把翠香许给了梁达武?”
杏花自知理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脸孔涨得像猪肝似的。最后,她还是不得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我这也是为她好嘛。
翠香怒不可抑地对她说:“好个屁!你有本事就给你的外甥去介绍别的姑娘好了,不要在我的身上打主意。告诉你,我可不是一个随便可以打发的人。梁达武不是很欢喜王家的姑娘吗?你得去王家做媒啊,人家王姑娘早想许配给你的外甥了,就等着你去做介绍哪!”翠香故意拿梁达武的“笑话”去戏弄一番杏花,借此发泄一下她心中的怒火。当然,她还是有分寸的,如果过分地伤害后娘会使她爸爸不高兴的。同时,她也觉得自己毕竟是个晚辈,应该遵守晚辈不能羞辱长辈的道德准则。
陈大林在了解了情况以后,就埋怨地对杏花说,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杏花看到陈大林的态度站在女儿这一边,心中就十分不满,她不甘心自己处于孤立状态,就干脆对陈大林说,我不是跟你说起过这件事吗?你也不能把这个责任完全推到我的身上!她被翠香的话气得浑身哆嗦,心想,老娘今天就算斗不过你,但事情还没有完,过了初一,还有十五呢,日子还长着哪!
陈大林听她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就更加不满,但他又不想去伤害她,特别在女儿面前还得照顾一下她的面子,所以他仍然用相当平和的口气说,我啥时候同意过把翠香许给梁达武啦?不错,你是曾经同我提起过这件事,但我当时根本就没有表态,是吧?
杏花显然感到自己已经词穷理屈,但又不甘心自己在翠香面前认输,于是就狡辩地说,梁达武再坏,也还是一个响当当的干部,至少还是个童男身;周华青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犯了错误被学校赶出来的人,是一个与三十多岁女人轧过拼头的“二茬货”!
杏花竟会这样无缘无故地伤害周华青,使翠香气得脸孔铁青,她本来还想用最难听的话去回敬她几句,但考虑到自己毕竟是晚辈,还是咬了咬牙地忍住了。
这样一来,陈大林的一家人就更加不会和睦了,不但翠香对杏花如同仇敌,而陈大林对杏花也从此存着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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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化大革命期间,农村经常要开展割资本主义尾巴运动,蛟头大队“割尾巴”比别村厉害,是因为有梁达武这个“最高指示不过夜”的人。他把生产队里所有超范围的自留地(包括1961年开荒的“百斤粮”地)统统“割掉”并划归生产队所有。队里如果种不过来,就干脆把它荒芜算了,上级不是已经说过,“宁要资本主义的草,也不要社会主义的苗”吗?这样一来,在蛟头大队里受到打击最大的是要算是陈大林了,因为他种的超范围自留地最多。他全家六口人,如果不比别人家多种一些杂粮、蔬菜,还能正常地过日子吗?在生产队里劳动一天,只有三角多钱,他一年做到头,还不够从队里领来的口粮钱。为了使全家能生活下去,他只有多种一些地、多一点收入,才能应付过去。现在没有了这些自留地,他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基础,还有更加使他担心的是为此而要使家里的杂粮就要大大的减少,今后还能保证不会再饿肚子吗?在他的心中,因饥荒而失去爱妻的心病是他永远的痛。所以,他这几天总是心事重重似的,经常站在院子里的墙角边,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山、望着蓝天发呆,没有一个时辰是不会离开的。翠香当然看出他的心事,她知道爸爸是为失去了这么多的自留地而感到痛心,并担心今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而发愁。翠香是父亲的贴心人,每逢这时候,她总是陪着父亲站一会儿,并同父亲说说话,藉以散散他的心,分担他一些心中的苦楚。
“爹,依我看,地既然不能种了,你也可以去赶海,像捉望潮呀、捕跳鱼呀,摸青蟹、钩蛏子呀,只要能把它们搞点来就能赚到钱,你说是吗?事在人为嘛。
陈大林看着翠香笑了一笑说,我也是在动这个脑筋呢,我们全家人今后总不能像你妈那样活活地被饿死吧。你两个妹妹还小,需要好好地照料,再也不能让她们饿得皮黄骨瘦的,否则的话,我怎么能对得起在西天的你妈呢?说着,他的眼角不禁潮湿起来。
由于陈大林经常在海滩涂上捉鱼、摸蟹,对海边鱼儿的游动规律摸得一清二楚,这几天,他居然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他经过多次在夜间的侦察,发现大群鲻鱼成群地乘着夜幕的掩盖下在小湾门的海滩边漫游。他根据这么多的鱼浑(鱼在海面游动时在水面上有涟漪出现),估计鲻鱼有数百条之多,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好机会啊。要捕获这些鲻鱼只能用牵网作业。牵网是一种古老而原始的作业方式,它是用长达几百米、甚至上千米的网具在海湾上围起来,鲻鱼就被包围了,退潮以后,它们就坐以待“捉”了。蛟头村农队也搞过牵网作业,但由于牵网作业比较辛苦,特别在寒冷季节,双脚被冻得发紫,像针刺般的难受,没有人愿意去吃这种苦头,所以,这种牵网作业就被长期地搁置了起来。由于这种作业多年停止,鲻鱼就自然没有受到干扰,它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成群成群地到海岸边来戏游了,这就是陈大林发现了这个“秘密”的来由。陈大林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在小湾门搞这种“围剿”式的牵网,根据地形,牵网的长度不过二百来米,作业人数也只不过三五个人就能应付。如果能借到网具,其他困难就不大,问题恐怕还是在于目前这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运动,如果被梁达武他们发现就会遇到麻烦,这不同于个人捉望潮之类的“小打小闹”,不会被人看重,而牵网是一种比较“大型”的作业方式,收获量也比较大,性质就不一样了。但他还是没有丧失信心,他决不能放弃这次绝好的赚钱机会,还是回家去同翠香商量以后再说。
他回到家后就与翠香分析了这件事情,觉得还是值得冒一次风险。鲻鱼是一种比较名贵的鱼种,十分值钱。叫三五个人是不成问题的,问题在于网具。为了掩人耳目,牵网的时间可以放到夜里去进行。只要我们小心谨慎一点恐怕是不会被人发现的。她忽然想到周华青有个叔叔在早些时候搞过牵网的,家中也有不少网具,是不是叫他来想想办法?何况,他也可以参加进来,何况作业也需要人。自从上次事件以后,他们俩的关系索性公开化了,而且已经得到陈大林的默认。经翠香这一提醒,使陈大林想到还有几个朋友的家里也有网具,只不过这些网具多年来未曾使用,恐怕有很多的破洞,不经过修补是无法使用的。翠香听后说,我这个补网的不正是有用武之地了吗?陈大林听了不禁笑了起来。片刻,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轻轻地问翠香,这事能不能让你后娘知道?
翠香考虑了一下,应该说,同吃一锅饭的人会不出两条心嘛吗?
自从杏花来到这里以后,陈大林知道她的脾气,觉得她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她是有心计的人。何况这次有周华青又在其中,再加上她对翠香恨气未消,说不定她会做出违反常规的事情来,我们还是提防万一为妥。翠香听了,觉得父亲的活也有道理。那么,要在家里补网能瞒得过她吗?这确实使陈大林有点担心。他想了想后说,要是她问起的话,那就暂时先说句混话为好。
经过一番周密的准备,到小湾门去牵网的准备工作做得差不多了。网具已经借齐,翠香也把破了的网衣修补提差不多了。人员也已确定,陈大林又叫了一个他的堂弟。再过几天后,正是适合在夜里作业的潮时,马上就可以付之于行动。此时的陈大林,真有一种摩拳擦掌的感觉。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海上没有刮风,但由于此时已值初冬的季节,还是有点儿寒风刺骨的感觉,更何况还要在滩涂上作业,而且要化好几个钟头的时间才能完成任务,就难免要挨冻。他们在完成任务以后,他们三个人的脚跟已经被冻得发紫,像针刺般地难受。好在大家都充满着希望,心里还是暖呼呼的。现在鲻鱼已经被包围在网塘内,只等潮水退落,就可以到滩涂上去“拾”鲻鱼了,大家的心里都比比较激动。翠香本来是不用到这里来一起受苦挨冻的,但她坚持一定要来,陈大林也只好答应。趁着空儿,翠香在一个不被人发觉的岩洞里燃起一堆篝火,好让大家暖和一下。于是,大家就坐在篝火周围搓起手来,陈大林笑眯眯地对大家说,根据刚才的鱼浑,依我估计,网塘内的鲻鱼不会少于二百斤。大家听后自然都十分高兴。在潮水落得差不多的时候,陈大林与他堂弟先到下面去看看,让翠香和华青在这坐会儿再说。
翠香和周华青俩人坐在篝火旁,反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一时竟找不出适当的话儿来。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似乎都有很多话说,但又都说不出口,周华青索性低着头拿起一根柴头拨动一下篝火,使篝火燃烧得更旺盛一些。翠香看透他的心事,知道他不好意思开口,于是她就主动打破僵局,你已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想结婚?翠香的这句话几乎使他怦然心动,脸孔一下子红了起来。他望着翠香,这话从何说起——。翠香故意厥起嘴巴,你不向我家来求婚,难道还要叫我到你家去求婚不成?周华青笑眯眯地问,你爸会同意吗?你还没向他提出来,就怎么就知道他不同意了?翠香故意白了他一眼。周华青只好直说,他是怕大林叔不同意才不敢提出求婚的,另外,还有你那个后娘,她见了我就好像仇敌似的,我哪敢提出来啊。提起后娘,翠香就气愤起来,怕她什么?我又不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无权干涉!稍定一会儿后,她就换了口气说,我已经向父亲提出过我们的婚事,他已经同意了,你就选择一个吉祥的日子,正式到我家来求婚吧。周华青听了自然十分高兴,就按照你说的办吧。这时候,虽然他们俩都十分想亲热一番,但又都不敢挨近,因为当时不时兴像现在这样,恋人在一起就要拥抱呀、接吻呀什么的。那时的青年都十分规矩,都认为只有到了结婚的那天晚上才可以“那个”,婚前绝对不许“那个”的,所以他们只得规规矩矩地坐着说说话。不久,陈大林叫他们可以下去了,因为潮水已经落得快见底了。当他们一道走到牵网边时,不禁被眼前的景象惊喜得心花怒放。此时由于海水已经落得很浅,网内不计其数的鲻鱼在到处乱窜,有的在跳跃,跳得有大半米高,但还是被网衣弹了回来;所以就乱成一团,搅动起一大片的水花,真是热闹非常。难怪陈大林高兴得像一个顽童似的。片刻后,潮水全部退出,只剩下一大片金光闪闪的鲻鱼在滩涂上作最后的挣扎。他们见此情景,彻夜的疲劳和刺骨的冷冻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在陈大林他们冒着严寒在滩涂上布置作业的同时,杏花也在动脑筋,她在心中盘算着如何才能出气。她在前几天见到陈大林父女俩总是神秘兮兮的,好像总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的,她就不甘心陈大林把她当作外人看待,她一定要把这事搞个清楚、弄得明白。她也知道,自从那次做媒的事件以后,陈大林对她存在一些看法。不过,她完全有办法能使陈大林转变。今天下午,她见到他匆匆忙忙的样子,知道他正在奔忙这件事情,她就装出柔情密意的神态,对他说,大林,看来你是不把我当家里人看待啦?我看你们父女俩这几天忙得不亦乐乎,怎么就偏偏要瞒着我呢?我还是不是你的妻子?经她这么一说,陈大林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稍稍地犹豫了片刻以后,然后用眼光环顾周围后,就轻轻地对她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好瞒你的,只不过是不必让你操心罢了。我在与几个人合伙在搞牵网哪,说不定能捉些鲻鱼来。现在批资本主义的风声很紧,还是隐蔽一些为好,你说对吗?快过年了,家里没有钱咋行,不去想办法赚几块钱来怎么过年啊?再说,你们母子俩到我家后,我还没有给你们买过一件衣服呢,我对不住你们啊。杏花听后真是心花怒放,原来如此!这才使她想起周华青这几天总是偷偷摸摸地到翠香的屋里来嘀咕一阵子后才回去,肯定是在一起商量这件事!她想,机会来了,如果能使周华青倒霉的话,翠香就肯定不会死心塌地地和他好了。这样,我的计划就有可能实现。她很自然地想到了梁达武,现在只有叫他出场才能使周华青倒霉。梁达武难道会不听她这个姨妈的摆布吗?他与周华青还有一个“有你无我”的争夺战呢!于是,她就赶紧去找梁达武。在路上,她又有些犹豫不决,梁达武这人干起来是不计后果的,如果鱼被没收了,得罪了陈大林,他还会同意把女儿许给梁达武?正当她犹豫不决时,梁达武却跑来找她。杏花此时见到梁达武有点奇怪,怎么会“想起曹操,曹操就到”呢?于是就问他,你来找我?梁达武笑嘻嘻地对她说,你为我办的事究竟怎样啦?他说“我的事”当然是指他与翠香的事。杏花听后嘴巴一撇,我还以为你什么事情找我,你也真是太性急了,这样大的事情难道会这么容易办成?真是!
梁达武嘻皮笑脸地说,我这都这般年纪了,能不性急吗?再不着急去解决眼看就要过三十啦。自从杏花与他说起要把翠香介绍给他以后,他几乎整天地想着翠香,有时甚至已经到了火急燎草的地步。
她看着梁达武着急的样子,也觉得是应该把这事抓紧。她装得十分关切地对他说,达武啊,你的事我还不着急吗,我已经同陈大林说过了,他还是有点犹豫不决,没有开口说同意哪。这主要是周华青从中作梗。这人也真是太可恶了,你说不是?我看翠香也真是鬼迷心窍似的,周华青只不过是高一点文化程度而已,哪能比得上你呀?真是!不过,现在是有一个相当好的机会,就看你能不能圆满地做好这件事情啦。
梁达武听了就赶紧问她,我能有什么事情做不好啊,你得赶快说给我听听。
于是,杏花就把周华青参加陈大林搞牵网捕鱼的事情说给他听。说完后,她又补充了一句,你只能借此打击周华青,绝对不能伤害到你姨父,懂吗?你如果伤害了你姨父,他还会将女儿许给你?梁达武的大眼瞪着他姨妈几眼,看着办吧。他得到这个重大消息如获珍宝,觉得不但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而且能整倒周华青。他听了转身就走!
他这一走,倒使杏花担忧起来了,她知道这个楞头青肯定要做出傻事来,他这人向来是不顾后果的,看来要被他乱套了……

陈大林他们的牵网作业收拾停当以后,他就对大家说,为了防止万一,鲻鱼今晚不能挑到我家里去,还是先放到邻村的堂弟家里去藏一藏再说,反正天气很冷,鲻鱼藏几天不会变质。网具值钱,而且是向人家借来的,今晚必需归还给人家,免得惹事生非,大家就辛苦一个晚上,完成任务后再去休息。这个意见自然得到大家拥护。正当他们准备开始各人做各人工作的时候,猛不防岸边突然照过来五六支手电光,并传过来一片喊声:不要动!原来是一群民兵,像是到海边来抓特务似的,显得一片杀气腾腾的样子,为首的当然是梁达武。
出现这样的情况,确实使陈大林大吃一惊,这使他猛省到原来是他自己犯下了一个不可弥补的致命错误。就在今天下午,就把牵网这事告诉了她。肯定是她到梁达武那里去“举报”了,这才会引来了这一场原本可以避免的“灾难”!
梁达武此时岸然像一个在战场上得胜的将军,威风凛凛地说,你们竟敢这样胆大妄为地大搞资本主义活动!现在我代表农业大队向你们宣布,你们的网具及鲻鱼统统地要没收、充公。他看了看站在对面的周华青分外眼红,真的想把这个“情敌”推到海里去才解恨!他恶狠狠地对周华青说,你这个不良分子,过去耍流氓、乱搞男女关系,不努力去改造思想,反而胆大包天地大搞资本主义活动,我看你是死心塌地地要与共产党作对了。你得跟我们到公社里去一趟,由公社领导来处理你!
周华青见到这个不速之客突然来临,知道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他紧张地寻思着如何对付这个蛮横无理之人。翠香目睹这令人气炸的情景,觉得实在是忍无可忍,这些人的行动与强盗有什么两样?这个梁达武还竟敢如此侮辱周华青,她怎能容忍梁达武这般地恶毒?她怎么也不会甘心眼睁睁地把他们辛辛苦苦忙了十多天而又经历了今晚冻得发紫的又苦又累的活而所得到果实要被他们抢劫而去!也许是农村妇女缺乏政治意识和缘故,她就不顾一切地冲到梁达武面前发出怒吼般的喊叫:梁达武,你们这种行为简直与抢劫没有什么区别,我们犯什么法了?你为啥要没收我们捕来的鲻鱼!
梁达武见了翠香,只好和气地说:搞资本主义怎么不算犯法?
陈大林义愤填膺,真的想与梁达武拼了,但想到自己的三个女儿尚未成家,也就只好把气忍耐住,他把已经到了嘴唇边的“你们这是强盗行径”这句话咽了回去。心想,梁达武至所以敢这样横行霸道,不是因为他有这么大的能耐,而是因为有社会背景在支持他,他只不过是为虎作伥而已。他可以与他拼个死活,但他无论如何抗不住他背后的靠山。他只好抬头望着苍天,老天啊,你怎么不张开眼睛来看看,你为什么会容忍这般人这样无法无天哪!
此时的周华青真是被气得怒不可抑,你梁达武至所以能够如此嚣张,只不过是狐假虎威而已,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我是胆小如鼠的人吗?我周华青一没抢、二没偷,难道会怕坐牢不成?他觉得这个梁达武今天实在是欺人太甚了,他必须要与他拼个鱼死网破才能解除心中之恨!他深知自己的力气拼不过他,他必需占据一个有利的地形才能发挥优势。于是,他偷偷地走到梁达武的上风,鼓足勇气,用头拼命地向梁达武的胸膛冲去!说时迟,那时快,由于梁达武猛不防周华青会来这一手,一个踉跄倒地,并与周华青一起滚到海滩下去……



“鲻鱼事件”的处理结果是鲻鱼被大队充公,陈大林和周华青都被勒令参加公社举办的“批资学习班”。翠香对梁达武恨之入骨,心里祈祷着老天爷能用雷电把他劈死!杏花则有一种负罪感,终日心烦意乱、惶惶不安,觉得自己好像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她觉得这个“两百五”实在是太愚蠢了。你伤害了陈大林,难道还想得到翠香吗?她现在对这个外甥真的感到无比的恼火。她为了挽回陈大林对她的夫妻感情,消除对她的厌恶,今天特地到公社去看望他,还送去了饭菜,谁知陈大林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可见他对她已经是不屑一顾了!她此时的心情真的像刀割一样难受。深入地想一想,她如果能心胸开阔一些,主动对翠香化解矛盾,拿出当大人的样子来,也就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祸患来。她真的开始后悔起来。
梁达武此时却兴高采烈,见到周华青被叫进“批资学习班”,这小子总算被批臭了,翠香是肯定不会要他了。今天得抓紧机会到翠香那里去一下,劝劝她不要再跟周华青好了。这个“猪头山”竟会产生如此可笑的想法,这与他“两百五”的思维有关,既懵懵懂懂,又异想天开,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
他走进陈大林家的院子,见不到一个人。他东看看、西张张,最后走到西厢房,才看见翠香坐在屋子里流着泪水,不禁使他有点同情起来。他慢慢地走到她身旁站了一会儿,翠香连眨都没眨他一眼。
“翠香,革命革到自己头上,就应该‘斗私批修’才对。”梁达武浩然正气地对她说。
翠香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猪头山”此时会走进她的家里来,而且竟然还对她上起“政治课”来。她不想与这种人搭话,说了也犹如对牛弹琴。
梁达武见她不说话,反倒认为是她正在领会他说话的意义,于是更加洋洋得意起来。他虽然经常见到翠香,但还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看到她如此楚楚动人的身姿,觉得实在是太动人了,心底里骤然产生一种巨大的冲动,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猛然地把翠香一把抱起来,就往床上按下去。翠香绝对不会想到梁达武竟然会搞这样的突然袭击,当她意识到这是他想强暴她时,她就拼命地挣扎,狠狠用手指爪他面孔,同时拼命地喊叫“救命哪!救命哪!”梁达武此时几乎已经到了疯狂的状态,就不顾一切地按住翠香,同时竭力地撕着她的衣扣……
杏花悻悻地从公社回家,当她走进院子的大门时,忽然听到西厢房内发出异常的声音,于是就走过去看看。当她进门一看,一下子傻眼了,竟然是这个不争气的外甥像野兽一样压在翠香身上,如果再迟一点的话,梁达武就要得手了。她怒发冲冠地喝住梁达武:“你发疯了!”她快速地冲过去,狠命地拖住梁达武的大腿。梁达武此时才清醒过来,知道这下子真的闯祸了,只得从翠香的身上爬下来。翠香趁机骨碌起身,恶狠狠骂道:梁达武,你流氓!你是一头畜生!说着就披头散发地、拼命地向外奔去……
杏花追到门外,撕心裂肺在喊叫:“你回来啊——翠香!”

布衣 发表于 2012-12-18 09:46 | 显示全部楼层
情     变

           一


今年的2月14日“情人节”,正是夏历正月初六,春节的氛围还没有散去,那些年轻人就迫不急待地投入到情人节去了。
这天,周玉兰在自己经营的“环球针织厂”里忙碌了一天。她要在尽量短的时间里使工厂开工,因为去年她丈夫王一波接来的订单都十分紧迫,必需在最近几个月里完成,否则就要面临罚款,所以她心急如焚。自从去年西方国家取消了针织品限额以后,订单就纷至沓来,针织业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好形势。作为业主,她必需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遇。所以,春节刚过,她就抓紧做好各项准备工作。
一天下来,她感到筋疲力尽。回到家里,她才想起丈夫王一波不该在这样繁忙的时候不声不响地跑到外面去。此时,她忽然想起“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王一波会不会也像其他有钱人一样寻花问柳去了?如今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那个人还会死守道德规范?如果王一波真的变坏,那真的叫她太伤心了。她与王一波从恋爱到结婚,可以说是经过“生死考验”的,那场令人惊心动魄的“蜜月途中生死劫”使她终生难忘。虽然后来他们两人间也发生了种种矛盾与不和,但这也是一般夫妻间所常有的事情,并不算裂痕……
她和王一波结婚的时候,正赶上当时流行的旅游结婚方式。他们游览了北京的长城、颐和园、故宫等名胜古迹以后,就乘飞机回到K城,然后就搭长途汽车回家。那时从K城到家乡要翻过一座山岭(当时还没有开凿隧道)。就在汽车爬坡时偏偏出了故障,发动机突然间熄火,司机经过几次重新发动都没有成功,他急出一身汗来。令人可怕的是汽车开始自动地缓慢地向下滑动,而司机却无能为力,眼看就要坠落到徒坡下去……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司机只好打开车门让乘客逃离。王一波和周玉兰的座位是在汽车后部,显然无法从车门逃生,在这紧急关头,机灵的王一波就用肘部猛击车窗,玻璃窗被粉碎了,王一波就叫周玉兰先跳出去,但周玉兰意识到时间紧迫,就义无反顾地让王一波先出去,然后再来接应她。正当王一波跳出窗外,汽车的后轮却已经滑下坡边了,说时迟那时快,周玉兰正想要跳出去时,车身忽然摇摆了一下,后轮已经滑落下坡,她眼看着根本无法跳车了,跳下的话很可能被汽车压住。在这紧急的生死关头,王一波面对妻子生死存亡的关头,就带着哭声、撕心裂肺地对周玉兰喊叫:“你赶快把身子蹲到座椅下去,用手抓住椅脚——”随着嘭地一声,汽车滚下坡去了……在这场惨烈的车祸中,当场死亡七人,重伤十多人。万幸的是周玉兰侥幸逃过这场劫难,只是得了个“轻度脑震荡”。当然,这得归功于王一波当时的提醒,否则,恐怕就保不住这条命了。经过这场“生死劫”,他们夫妻的感情自然就更加贴心了。当时许多亲友邻居对他们说,你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果然,后来王一波与周玉兰真的通过办厂而发财致富了。
他们共同办起的“环球针织厂”,最初的创业是十分艰难的,王一波确实费尽心机,周玉兰也呕心沥血,这其中的甜酸苦辣滋味也只有他们俩自己的心里最清楚。在厂里,王一波主外,周玉兰主内。具体的说,她丈夫负责“接单”及资金周转,她自己负责厂内各车间的管理工作。俩人分工明确,彼此配合默契,终使“环球针织厂”能够经受得起千难万险的考验,渡过三起三落的难关,现在的年产值已突破三千万元,已经成为瀛海镇里一家少有名气的私营企业。照例说,他们现在应该能过着舒心的日子了,但人类是一种复杂的、高级的奇怪的动物,他们往往能在患难时表现出风雨同舟、共渡难关的精神;而在享受繁荣富贵时,却要同床异梦了。不是吗?近几年来,王一波与周玉兰总是磕磕碰碰的,不管是在经营思想上或是在生活方式上经常发生分歧。最明显的事例是在三年前的一次产品等级提升。中国加入WTO以后,王一波敏锐地察觉自己厂内目前生产的低档针织内衣已经不能适应形势,必需尽快在提升为比较高档一些的内针织品,即从目前生产的以普通文化衫为主改为以T恤衫为主。周玉兰当时的思想是小富即安,只求稳妥,害怕风险。王一波坚持要产品提升,并当机立断地筹划到一笔资金,增添必要的一些设备,还高薪聘请来一个擅长T恤衫技术的师傅,很快地完成了产品更新换代。这一年,使“环球针织厂”年产值翻了三番。从此,瀛海镇人对王一波刮目相看了。去年,鉴于“环球针织厂”的产值已具相当规模,为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王一波要购置一辆轿车,而且要买褚如凌志之类的。周玉兰坚决反对。她说,我们赚来的钱多么不容易啊,你为什么要如此大手大脚地化钱啊?再说,就是要买车的话,就买辆普通的桑塔纳也差不多了,何必要去买如此昂贵的凌志轿车呢?一辆凌志可买三辆普通桑塔纳啊!你何必要摆这样的阔气呢?王一波熟知周玉兰的脾气,对这种“妇人之见”是讲不清楚的,他决定不与她费尽口舌,还是执意要买凌志。王一波凡是决定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拦不住。说来也奇怪,自从购置这辆凌志以后,外商客户真的多了起来,订单纷至沓来,使去年的年产值一下子猛升到三千万元。这下子周玉兰无话可说了……
当周玉兰回忆这些往事时,她心里难免隐隐作痛。王一波在春节期间出外,根本没有什么客户可以洽谈,是不是会约了情人到外面潇洒去了?她忽然想到今天是“情人节”,胸中突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她就提起电话机,拨了王一波的手机。片刻后,手机拨通了,她听到嘟嘟的声音,接着是出乎意料地听到一声女人“喂”的一声,然后才听到王一波的声音:“啥事啊——”。
周玉兰满腹狐疑地问王一波:“怎么刚才接电话的会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怎么会呢?——你一定是听错了吧?喔,也有可能,我现在是在一家大餐厅里与客户吃饭,邻桌的女士们不少,我想可能是旁边女人的声音传到话筒里来了。”
“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吗?你也别欺骗我了。”
“你这人现在怎么会这样疑神疑鬼的?你到底相信不相信我?不相信的话就算了,我们现在相隔千里的,说也恐怕说不清楚。”王一波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我没有看见,怎么能相信你?”周玉兰也毫不妥协地说。接着,是啪地一声关机声,王一波不想与她周旋,干脆地把手机关了。
周玉兰被气得几乎昏了过去……

                                   二

其实,当时王一波真的是与林美姣在K市一起过罗曼蒂克的情人节。
林美姣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王一波的手机响起的时候,她竟然会怀着好奇心鬼使神差地去打开王一波的手机,并且还“喂”了一声,如果不是王一波机灵地立马接过手机,真的差点要露馅了。他们秘密约会如果被周玉兰知道,那肯定要招来麻烦,那这次他们俩人精心策划的浪漫之旅就要丧失了狂热的野味……

林美姣与王一波的婚外情已有一年多的历史了。
林美姣也有她自己的一家“和美内衣厂”,这种夫妻共同经营、规模较小的针织厂在瀛海镇来说是比比皆是,简直可以说是星罗棋布的。林美姣的“美和针织厂”与王一波家的“环球针织厂”不同,首先是规模不一样。“环球针织厂”此时已初具规模,而“美和针织厂”的规模还不大,年产值只有几百万元。其次是经营方式不同,在夫妻分工上,林美姣主外,她的丈夫赵和生主内。由于林美姣不会接单,故她们家厂的生产“订单”完全依靠外人,不像“环球针织厂”那样由王一波自己一手接单。所以,“和美内衣厂”的命脉捏在人家手里,相当一部分的利润被人家占去了,经济效益自然不佳,几年来一直徘徊不前,企业规模上不去,这自然就成了林美姣的一块心病。这几年来,她一直十分羡慕“环球针织厂”的办厂方略,当然也极为欣赏王一波的经营魄力和他作为男人的魅力,对照自己的丈夫赵和生她真是恨铁不成钢。他只会埋头干活,不善于交际,思维也相当简单。他只适合于在厂内抓管理工作,对外联系工作自然只能落到林美姣的肩上。
赵和生原是一家针织厂做针织机械的保全工,就爱岗敬业来说,他是无可指责的。当初,林美姣在与他同一家针织厂里的成衣车间里做挡车工。她的父亲是车间主任,他很欣赏赵和生的勤奋工作和忠厚诚实的优良品德。他有技术,人缘又好,所以她的父亲一定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林美姣当时也认为赵和生确是一个较好的青年人,在当时技术比较吃香的社会环境里,她觉得与赵和生这样的人结婚成家,今后不愁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就同意父亲的意见,与赵和生走进婚姻的殿堂。后来在瀛海镇针织业风起云涌之时,生性活络的林美姣就不甘心安于打工者的行列,一定要赵和生与她一起离开此厂,像众多的“赶潮”人一样,加入“办工厂、做老板”的时代潮流,尝试一下做老板的滋味。在她的苦口婆心的说服下,赵和生勉强同意她的意见,双双辞退了工作,筹划到一笔资金,真的办起针织厂来了,但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这个“和美内衣厂”就像“老牛拖水”似的,经济效益总是上不去。林美姣分析其中的原因,认为主要是在于他们厂不能像王一波那样自己能“接单”,生产经营有主动权,利润的空间又大,所以能很快地形成规模。她想,如果赵和生像王一波那样,能大胆地跑出去“接单”该多好啊,可他只安心于在厂内做管理工作,没有胆量跑到外面去闯荡世界。她深知赵和生的脾气,她即使去费尽口舌,到头来也是枉费心机的。她不想他们的“和美内衣厂”长期如此不死不活地延续下去,她下决心要立即改变现状,她觉得只有自己跑出去闯关,才能挽救“和美内衣厂”的命运。她考虑再三,决定主动地向王一波展开“魅力攻势”……
在一个月色明媚的夜晚,林美姣与王一波在一家县内颇有名气、环境十分幽雅的餐厅里相聚。她雪白而细长的手指举起盛着血红的葡萄酒频频地向王一波敬酒。此刻的林美姣真是像天仙一般的美丽,白里透红的、樱桃般的面颊上出现两个十分令人可爱的酒窝,那双乌黑而锃亮的眼睛像电光一样向王一波闪烁,而且频频地输送柔情密意的信息波,再加上她瀑布式的披发和那柳枝一般柔软的细腰,真的使王一波坠入云雾之中了。
“王哥,会接受我这个小妹做徒弟吗?”林美姣不失时机地向王一波展开进势。
“当师傅不敢,如果小妹真的有心与不才建立友情,那就认作干妹吧。”王一波也知道林美姣的心思,就顺水推舟地应酬她。
“那我以后就叫你王哥啦。”林美姣不禁喜上眉梢。
“那你就是我的林妹妹了。”王一波心有灵犀一点通地配合着她的心思。
在这样一个只有一万多人口的小镇,他们本来就认识,只不过没有过多的交往,但彼此之间的大致上的情况也都有一些了解。现在,他们虽然是初次接触,机灵的王一波当然十分清楚林美姣邀请他相聚的心思,也理解她的一片良苦用心。他作为一个男人,自然十分渴望与女性接触并建立起新的情意,更何况林美姣是一个全镇闻名的俏丽女子,特别是在他与周玉兰在感情生活上出现不和谐之时,他更需要来自一个女性的妩媚。近几年来,他与周玉兰不但在工厂的经营理念上,还是在生活方式上愈来愈感到格格不入,他明显感到她已经与时代落伍了。周玉兰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人,作为“古老式”的“贤妻良母”她是完全够格的,但现在是处于二十一世纪的年代,这种守旧的思想显然不符合时代气息了。对于王一波这样经常在外面见世面的人来说,这种墨守成规的生活模式,他早已感到厌倦了。如今,他需要一种全新的经营模式和新潮的生活方式,对于这些,他深深地知道周玉兰是无论如何满足不了他的。他很无奈,也很苦恼,如果周玉兰也能像他一样地跟上时代的潮流该多好啊,但是他不能如愿。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林美姣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富有现代女性的心中丽人吗?他绝对不能放过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稍纵即逝的机遇!诚然,他完全明白世界上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得到,就要相应地付出。当然,他不会像有些人那样,一遇到艳情就要利令智昏,或者就得意忘形起来。他此刻心中十分清醒,他既要与林美姣寻欢,又不能为了满足一时之乐而丧失理智,把自己取得的成果拱手送给这个不寻常的女人。对此,他胸有成竹,他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应付她。
“王哥,我们到舞厅里去跳舞好吗?”林美姣百般妩媚地对王一波发出邀请。
“当然好啊。”王一波欣然地表示接受。
随后,林美姣就把王一波的带到舞厅里,在一个角落里的茶座上坐了片刻以后,就双双地进入舞池。在林美姣旋风般的舞姿驱动下,王一波如进入了梦幻般的意境之中,那扑面而来的法兰西香水沁人肺腑,王一波情不自禁把林美姣抱得愈来愈紧,俩人的胸脯紧紧地贴在一起……
林美姣自从与王一波发生了第一次幽会以后,就一发而不可收,这是她潜意识里的一种人性的释放。这时,她早就把“初衷”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要与王一波“情深深,雨绵绵”,其它的什么似乎都不要了。如果说当初她含有一点投靠“卖身”意味的话,现在则变成融合“献身”了。王一波何尝不是难舍难分呢。不过,他没有像林美姣那样深深地坠入情河而难以自拔。他能清醒地意识到,这种暧昧关系如果长久地如胶似漆地粘在一起,马上就会被人发觉,反而会走向反面——忍痛割爱。说白了,这种婚外恋情只能是当作“小吃”,不能变成“正餐”,如果摆错了位置,必然会出现与你愿望相反的难堪局面,所以只能适可而止。他推心置腹地向林美姣说明这个利害关系。林美姣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在现实面前也能很快地清醒过来。不过,他们绝不会放弃业已建立起来的绵绵情意,他们约定一个认为比较适当的周期幽会一次,尽量不被人发觉……

林美姣的“初衷”还是如愿以偿的实现了,因为王一波不是一个忘情负义的薄情郎。此后不久,王一波就给她几张适合于“和美内衣厂”生产条件的“订单”,其利润的空间当然十分宽裕。至于林美姣想王一波立即带她去向客户“接单”之事,王一波则说,这事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简单,路只能一步一步地走,我自己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走过来的。我现在只能给你讲一些要领之类的东西,使你少走一些弯路,至于具体的路还得靠你自己去摸索。当然,在你遇到难以预料的困难时,我自然会帮助你的。
从此,林美姣的“和美内衣厂”有了起色,经济效益明显好转。同时,林美姣在王一波的指导下真的开始走上“接单”之路……



布衣 发表于 2012-12-24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王一波在与林美姣在K市欢度了情人节以后,出于“心亏”,对周玉兰的态度有所改善,其结果反而引起周玉兰的怀疑,王一波的肚子里又有了什么鬼主意?
周玉兰自从那天听到了王一波的手机里“喂”的一声女人的声音以后,特别是王一波后来突然关了手机,真的使她十分气愤。他回家以后,她当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彼此间也就很少说话。
王一波给“和美内衣厂”一些比较优惠的订单是公开进行的,他没有必要对周玉兰隐瞒,因为他们自己厂反正做不完这些订单,更何况这种协作关系也不是无偿的,而是互利互惠,这在瀛海镇来说是相当普遍。为了保证订单中产品质量问题,王一波在交货前都要到“和美内衣厂”的车间里去检验产品质量。同样地,林美姣为了想从王一波那里多接到一些订单,她也经常要到“环球针织厂”来接洽业务。当她碰见周玉兰时自然特别热情,“感谢”之类的美言总是少不了挂在她嘴边的。她常常十分真诚地对周玉兰说,如果没有你丈夫帮忙,我们厂是绝对不能这么快好起来的。这在一般人看来也是十分正常。对于这些,周玉兰也从未产生过怀疑。只是在发生了“手机事件”以后,她才开始注意林美姣的动态,因为她苦苦地琢磨以后,觉得那天手机里的“女人的声音”似乎有点像林美姣的口音。那天,她只觉得这个“喂”声音似乎很熟悉,但她却始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口音,现在却对上号了。不过,她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这毕竟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幻觉。而且,对于这种事情,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情况下是绝对乱说不得的,否则就会招来相当麻烦的后果。所以尽管她对此存有戒心,但她却始终不敢在王一波面前道破这个隐秘。不过,她为此一直耿耿于怀,不去查出个究竟来她是决不会甘心罢休的。就在昨天晚上,她冥思苦想了一夜,要查出情人节那天林美姣到底有没有与王一波在一起搞鬼,关键是要弄清楚林美姣在那天是否身在家里,如果她在家里的话,就排除了她与王一波在一起的可能性。她此时忽然想起林美姣的丈夫赵和生在小时候是她的邻居,经常在一起玩耍,彼此之间相当亲热。她比他大五岁,所以赵和生叫她“玉兰阿姐”。长大以后他们虽然没有什么接触,但彼此之间的情况还是十分了解的,偶然碰到时还是要互相问长问短的。她想,如果去问一下赵和生,从侧面去了解一下林美姣在情人节那天究竟有没有出外,问题不是就搞清楚了吗?这个主意下定以后,她就径直往“和美内衣厂”去找赵和生去了。
她是在车间里寻找到赵和生的。赵和生想不到周玉兰会到他的厂里来造访,因为此前只见到王一波在交货前总是要到厂里来验收产品,可从没见过周玉兰的身影。由于大家彼此相当熟悉,赵和生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拘束的样子。他连忙带她到办公室里去就坐。赵和生不失礼仪地赶紧沏了一杯茶,并笑容满面地对周玉兰说:“你真是贵客啊,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
“难道你不欢迎我来作客吗?”周玉兰故意开起玩笑来。
“哪里,哪里,我想请都请不来呢。”赵和生也客套起来,“依我看呀,一定是王厂长忙不过来才叫你来检查我们产品质量,是吧?”
“不,不。我是路过这里,忽然想起你这个少年朋友来,就须便走进厂里来看看你。过去的事情总是美好的,咱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耍多有趣啊。我看你呀,恐怕早就忘记我这个大姐了,是吧?”
“不敢,不敢。我怎么会忘记你这样好的大姐呢!再说,现在如果没有王厂长的真诚相帮,我们厂能这样快地好起来吗?这其中难道没有你大姐的一份功劳?”赵和生讲的是大实话。
他们说了一会儿客套话以后,周玉兰就切入了正题:“这次春节长假,你们没有到外面去旅游消消疲劳?”
“厂里这么忙,哪有闲心到外面去旅游啊。”赵和生笑嘻嘻地说。
“说的也是,我们办厂的人总是一年到头忙碌的。我们家的王一波连正月都不能好好地在家休息,刚开春就跑到外面去接待客户,真是的。”周玉兰故意想把话引出来。
“我们家也是,林美姣不是也在初六那天晚上就跑到外面去了吗?”
当周玉兰听到赵和生说出这句正是自己想要听到的话时,不禁在心里咕咚地一跳,脸色也情不自禁地红了起来,原来果真如此!但她马上想到,在赵和生面前绝对不能露出破绽来,她必需装得十分平静的样子。她想不到竟会如此顺利地实现自己的意图,此行已经大功告成了。坐了片刻后,她就推说厂里很忙,赶紧要回到自己的厂里去,就与赵和生告别。赵和生自己也坐不住,车间里还有很多事情要等他去处理,于是也就顺水推舟地送周玉兰回去。当他们走到厂门口时,恰在此时碰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林美姣。
林美姣见到赵和生送周玉兰走出厂来,心中即刻产生了狐疑:周玉兰怎么会到咱的厂里来呢?她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机灵的林美姣在瞬间即逝的猜疑后立即装出极为热情的神色,笑容可掬地拉着周玉兰的手:“真是稀客啊,回到办公室去,第一次到我们厂里来,哪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的,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嘛。”说着,她就拉着周玉兰的手不放,执意要拉她回到办公室去再坐一会儿。
周玉兰被林美姣的盛情弄得不好意思,面孔也红了起来:“厂里真的很忙。我只不过路过这里时,忽然想起赵和生这个小时候的邻居,就走进来看看他。我们已经谈了好一会儿啦,我如果再坐下去的话,整天忙碌的赵和生恐怕不赶我出去才怪呢。”周玉兰用玩笑话推托了一阵。
“玉兰大姐,你这样说可太冤枉我了不是。”赵和生连忙辩解地笑着说。
在周玉兰的坚持下,林美姣只好让她回去。
周玉兰走后,林美姣的脸色才开始阴沉下来。周玉兰早不来迟不来,偏偏会在“手机事件”发生后的日子来,这岂不是有点蹊跷?她为自己那天冒失地在王一波的手机上“喂”了一声以后,一直懊悔不已,害怕周玉兰从此引起怀疑。也许,她怀着贼心虚的心理,每当她与周玉兰会面谈话时,她就十分注意周玉兰的每一句话,其中是否有此种的怀疑成分。她今天到这里来,会不会是她企图从赵和生的谈话中探寻某些方面“情报”来破解她心中的疑团?如果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会变得复杂起来。她满腹狐疑地问赵和生:“她问过你什么了?”
赵和生自然不知道林美姣肚子里的心病,听了林美姣如此多疑的话后,就觉得有点奇怪,林美姣怎么能这样无端地怀疑周玉兰呢?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周玉兰一家人帮助我们厂还少吗?她到我们厂来坐一会儿,能有什么坏事?她难道会到我们厂里来探听什么“经济情报”不成?这个林美姣也实在是太多心了。于是,他就笑嘻嘻地回答林美姣:“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少年邻居吗?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彼此姐弟相称。她路过这里,走进厂里来坐坐聊天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现在我们两个厂之间还有进一层的协作关系,你为啥还要盘问这些干什么?”
林美姣忽然猛省到她自己用这样方式去问赵和生确实会使他感到唐突。她和王一波的恋情,由于双方都比较注意隐秘,赵和生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当然就根本无法理解她对于周玉兰与他接触有一种特殊敏感性。她觉得,此事绝对不能在赵和生面前发生任何破绽,一旦被赵和生识破,夫妻的感情破裂不说,周玉兰这个气量狭窄的人,也肯定不会饶过她和王一波,必然会发生冲突,在社会上肯定要产生不好的影响,这种后果是她绝对不希望看到的。她此刻相当后悔,如果当初她没有在王一波的手机上“喂”了一声,周玉兰也就肯定不会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的,那末,她也不会到赵和生这里来探听“情报”了。在这种严重的情势下,她必需要摸清周玉兰来厂的意图,如果周玉兰真的来厂里向赵和生盘问过有关情况的话,则说明她对“手机事件”已经产生警觉,对此,她决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就后患无穷!
她慢慢地缓过神来以后,就装出认真而关切的神情继续轻轻地问赵和生:“我并没有对周玉兰存有什么恶意,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意图。我们既然吃了办工厂这口饭,平时就得多一个心眼儿。你不是常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吗?你们少年朋友的情谊当然应该保持,在一起聊聊天,也没有什么不可。不过,你可要注意,与‘环球针织厂’业务无关的经营活动就尽量少谈,特别是有关我对外活动的情况不能多谈,你知道吗?”林美姣特别加重最后这一句话的分量,意在防止以后周玉兰到厂里来向赵和生摸底时打了一枚有力的预防针。
忠厚朴实的赵和生听了她的话后,觉得也有一些道理,毕竟他们夫妻关系比朋友关系要重要得多。于是他就把周玉兰向他问起过春节长假期间有否出外旅游的话告诉林美姣,而且,他已经向她说过林美姣在正月初六曾经出外之事。
“啊!你为啥要向她说起这些与她们厂无关的事情?真是!”林美姣埋怨地道。
林美姣听了此话后真的大吃一惊。看来,周玉兰不但对“手机事件”已经对她产生怀疑,而且已经采取行动了!她想,当务之急是要立即把这一“情报”通知给王一波,否则就要被动了。

                                 四

王一波从林美姣那里得知周玉兰正在搜集他们在情人节那天约会的证据以后,他并没有像林美姣那样感到惊惶失措,但也觉得事态有点严重。看来,周玉兰在发生了“手机事件”以后,对手机中的“喂”声音一直始终存在疑虑,直到要找出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才肯罢休。周玉兰的溴觉确实够灵敏的,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就居然能很快地、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她所要寻找的女人,真是不简单哪。尽管如此,他此刻觉得还没有必要感到惊慌。道理很简单,周玉兰目前手中所掌握的所谓证据还明显不足。她虽然掌握了林美姣与我确实是在同一天出外的证据,但如果单是凭着这样“俩人在同一天出外”的简单事实和她在手机听到的很像林美姣的一声“喂”音,难道就可以断定我与林美姣俩个人在一起约会偷情?须知,在这一天出外的人难道就只有我和林美姣两个人吗?再说啦,即使在瀛海镇里确实只有我们两个人出外,难道就可以断定我们两个人去了同一个地方?就算是去了同一座城市,也不能断定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约会。在没有旁证的情况下,要下这样的结论不但过于武断,而且也不能令人信服的。再说啦,有谁能证明你周玉兰在手机里听到的一声“喂”是林美姣的声音?(更何况还没有人能证明周玉兰确实听到过这个声音),我完全可以说她是无中生有,故意在制造事端。所以,他现在完全不必担心,因为周玉兰还没有掌握到他们约会的确凿证据。不过,他也十分清楚,周玉兰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一定要执意地追查下去,直到水落石出为止。可以预见,一场夫妻之间的唇枪舌剑是在所难免了。
真是想起曹操,曹操就到,周玉兰不失时机地走进了厂长办公室里来了。周玉兰走进办公室后,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立即提起有关“手机事件”的事情,倒是先向他说了一阵关于处理车间里的事务。
王一波听了她的叙述后,就说,车间里的事就由你去处理好了。
周玉兰说了这些话,无非是开场白,在切入主题之前,总得先说一些垫铺之类的东西。她觉得,走进门就开门见山地去质问王一波就必然会引起他的极度不满,结果对自己反而不利。在进门之前,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也不是不知道,仅仅掌握“两个人在同一天出外”和“相似的女人声”是不能“定案”的。她根据王一波的性格和一般的推理,如果他们确实要去K市约会的话,在这六七百里的旅途中,他是绝对不会让林美姣去搭乘长途汽车上路,肯定要与林美姣同坐奥迪车同赴K市,否则就没有什么情趣可言了。她决定先与王一波玩一下游戏,以借此观察王一波对此的反映再做出进一步的判断。于是,她就装得若无其事地问王一波:“哎,听说正月初五那天,林美姣是坐着你的车子一同出外去的?”
王一波听了一怔,她怎么得知林美姣搭着我的车子去的?难道那天她上车时被人看见了或是她在瞎猜测?在情人节那天,他们确实是约定同坐凌志车去K市,但为了小心谨慎起见,王一波是特地约定林美姣在县城郊某处比较僻静的地方等候上车。这样隐蔽的事情怎么会被人发觉呢?她会不会是在套乎我,与我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不管怎样,他现在只能是有事当作无事来对付她。
“你怎么无中生有地瞎猜起来。我怎么知道她也在那天出外?就是知道她那天要出外,我们也不可能去同一座城市与各自的客户洽谈,她怎么会搭我的车子出去呢?真是乱弹琴!”王一波镇静自若地说。
“我说话向来不会捕风捉影。有人告诉我,那天她亲眼看见林美姣走进你的车。”周玉兰捕捉到王一波瞬间即逝的一丝慌乱的神情以后,就认定她自己的判断是肯定准确无误了,就坚定地编出这段话来。接着,她又像若无其事地笑嘻嘻地问,“怎么啦,我又没有说你们什么呀,难道两个人在一起出外就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吗?你何必为此惊慌?”
“谁惊慌啦?我对于这样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向来感到头痛!”王一波几乎涨红着脸孔争辩。他有些心虚地想,难道那天真的被人看见了?在公路上行驶的车子很多,说不定有人看见林美姣上车也是有这种可能的。为此,他紧紧地观察着周玉兰的脸色,想从中探测出个究竟来。
“她搭你的车出外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啊,更何况你们又是‘师徒关系’,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依我看,你是不是心中有鬼才会那么惊慌?”
“我心中有鬼?真是可笑之极!那你就说说看,我心中有什么鬼,是谁看见了林美姣搭我的车出外?”
“你真的把我看成是傻瓜了,我会在你面前说出见证人的名字来吗?”
“既然你不能说出名字来,那我就把你的话看作是瞎扯,你是在惹事生非!”
周玉兰听了王一波说她惹事生非的话后,自然就感到非常生气。一股怒气冲上心来:“是我惹事生非还是你自己惹事生非?我问你,你真的不知道林美姣也在那天出外吗?”
“她出外是她厂里的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们是约定在同一天出外的,而这天恰恰又是情人节。你们的关系十分亲密是人人皆知的事情,只不过我以前宽宏大量地不加过问罢了。要使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我在那天的手机里听到的一声女人声音后,就一直觉得这个声音相当熟悉,只不过一时想不起是谁的声音,几天以后,我才猛醒,这个声音难道不就是林美姣的声音吗?你以为我是傻瓜啊,世上有如此的巧合吗?明明是两个人在一起,却还要瞒着我,还要强调是别的女人的声音,你这是欲盖弥彰!”周玉兰一口气理直气壮地说了这些话后,才觉得扬眉吐气。
如果不是王一波心中确实有鬼,他肯定会做出激烈的反映。在事实面前,虽然他不承认周玉兰揭示的事实真相,但却不敢对周玉兰采取过激的行动。不过,他还是装腔作势地用手啪地猛拍了一下办公桌,藉以给自己壮胆:“说话要负责任!你这样混账话如果被林美姣听见,她肯定要扇你的耳光!”
“她敢?”周玉兰毫不示弱地回答。随后,她狠狠地白了王一波一眼,转身就迈出厂长办公室……

布衣 发表于 2012-12-24 09:52 | 显示全部楼层
  五

就在周玉兰与王一波在办公室发生争吵以后不久,林美姣与王一波的桃色新闻就像旋风般地传遍了整个瀛海镇。在流行的这个桃色新闻中,出现了好几个版本,一个比一个精彩,一个比一个生动,故事情节描述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别看中国老百姓的文化素质不高,在桃色新闻流行过程中,其添油加醋的想象力是极其丰富的。其中有一个版本特别精彩,它把王一波与林美姣在床上的浪漫功夫戏说得活灵活现、淋漓尽致,丝毫不比地下流行的色情手抄本逊色。很快地,有人把暗里地流动的“桃色新闻”传送到王一波和林美姣的耳中。
当林美姣听到了这个“新闻”后,当时确实产生了很大的压力。她对于社会上的反映倒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因为她在这方面的思想是比较开放的。当今世界,谁还会公开地站出来咒骂“婚外恋”,更何况我们又没有被人双双地抓住,这种似是而非的桃色新闻,根本用不着去担心被人家指着鼻子骂她臭婊子。不过,她倒是有点担心这个消息被赵和生得知。对于他这样老实巴交的人来说,那顶无形的“绿帽子”无疑地会对他产生相当大的冲击波。如果他经受不住冲击的话,那就必然会导致她陷入难堪而尴尬局面。她想,现在得尽快与王一波共同商讨出一个周全之策来对付这次冲击波。
王一波面对这次桃色新闻显得毫不介意的样子。他既不怕社会上的反映,也并不担心来自周玉兰的发难。现在既然已经把“秘闻”变得“公开化”了,反倒用不着与周玉兰去争辩了。常言道,捉贼捉脏,捉奸捉双。他们在K市的情人节幽会并没有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他怕什么?他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完全可以充耳不闻。他是一个冷静而善于深思之人,他的应变能力又十分强,这与他长久在商海里游泳有关。自从他得知这种流言蜚语以后,他就胸有成竹。这个流言肯定是周玉兰通过她要好的朋友故意把这个“秘闻”透露出去的。当然,她最初透露的“素材”肯定是不会像流行中的版本那样露骨,那样详情。这类“秘闻”在流行过程中添油加醋是司空见惯的事情。面对这类桃色新闻,如果当事者彼此都采取躲躲闪闪而从此不敢会面的话,就反而更加会引起人家信以为真了。这样,本来是无中生有的猜测却变成为有板有眼的确凿事实了。相反地,你如果毫不介意这些流言蜚语,继续保持原来的往来,而且在朋友们的戏笑面前采取既不承认又不否认的一笑置之态度,人家反而会掉进了迷魂阵,会怀疑这些流言是否具有真实性。久而久之,这些流言就自然淡化,最后也就不攻自破了。一年多来,他和林美姣之间的感情已经到了难舍难分的程度,他们俩都不会面临着外来的压力而去割断他们的情丝。他必需要有一个全新的思路面对周玉兰的挑战。他已经下了决心,如果周玉兰今后一定要对此撞个鱼死网破的话,那他也只好破釜沉舟了。为了击败流言,他只有以攻为守,才是反败为胜的上策。再说啦,现在可不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时代背景,如今社会上对于婚外恋情现象早已宽容多了,“婚外情”这个人性化的字眼不再像以前叫做为“通奸”那样臭不可闻,而对于那些年轻人来说,“有情人”现在似乎成了一种时尚。你看,现在的大款们,哪个没有拥有几个“情妇”或“包二奶”的,这早就不是什么新鲜的新闻了。在瀛海镇里,说起来我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我为什么就不能像人家大款那样拥有一个情妇,以丰富自己的感情生活?他觉得现在有必要与林美姣详谈一次,步调一致地采取行动。林美姣肯定也有此想法,那就不妨通过一次约会来共同商议今后的策略和部署。

他们的约会是在一家幽静的酒家里进行。王一波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林美姣当然赞赏不已。此时正值召开春季广交会前夕,他们不妨借此机会共赴广州,摆出一付满不在乎的架势,这样也好让周玉兰清醒一下,他们是不会在流言面前示弱的……

他们共同去参加广交会是完全公开的,而且是双双同车而去,因为洽谈生意是一件名正言顺的业务工作,用得着躲躲闪闪吗?周玉兰和赵和生当然都知道他们一道去广州市去寻求订单,她对他们一道出外能有什么话吗?

王一波的运气果然不错,在广交会期间,他得到了三百多万美元的来自日本商人的订单。林美姣在广交会上长了许多见识以外,还分得了王一波的订单中的一杯羹。当然是乐不可支,如愿以偿。她对王一波自然感激不尽,更加情意绵绵地与王一波形影不离了……
连续几天与客商频频周旋,王一波觉得疲惫不堪,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他突发奇想,我们何不趁这次出外的良机,到东方夏威夷——海南岛的三亚去潇洒走一回!

次日,王一波就与林美姣搭机去三亚。他们乘坐的波音737在三亚机场徐徐降落后,他们就走下飞机的弦梯,一阵亚热带的海风就扑面而来,林美姣感到从未有过的舒坦。如果说,此时的家乡尚有些春意料峭的话,而这里却是热浪滚滚了。对于从未到过海南的林美姣来说,当然是无比的新奇。在路上,那些满目的热带树林,以及以前只有在电视上看到过的高丛的椰树林和低矮的、硕果累累的翠绿的香蕉丛,真使她兴奋不已。世界真美,人生真好啊,林美姣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阵感叹!王一波是第二次来到海南省,而且已经来过三亚,自然不会像林美姣那样地感到新奇。不过,他迷恋过三亚的景色,所以才决定与林美姣到这里来共度浪漫之旅的。
“陶醉啦?”王一波看出林美姣此刻的美好心境。
“真美啊!”林美姣甜美地笑道。
“还有比这更美的呢!”王一波卖弄风情地鼓动。
“真的?”林美姣不无撒娇情地问。
“我难道会骗你不成?你听说过‘天涯海角’吗?”
“知道,而且在电视上看到过。”
“我明天早上就带你到三亚的海滩上去玩,‘天涯’和‘海角’就在那里的沙滩上。”
“啊,那真是太好了。”林美姣心花怒放地把散发着幽香的头紧紧地挨着王一波的胸脯里……
次日早上,王一波和林美姣径直去三亚的海滩。三亚的海滩风光旖旎,湛蓝而清澈见底的海水真是令人心旷神怡。银白色的沙滩在金色的日光照耀下闪闪发光,沙滩边缘上部的浓密而葱郁的热带林青翠欲滴。沙滩上有三五成群的、身穿着色彩艳丽的妇女,在吆喝着叫卖她们的各种形状的白色珊瑚和奇形怪状的贝壳,还有几摊卖椰子的商贩,一只手捏着刀,另一只手握着椰子,不断地介绍着他的椰子是如何的鲜甜。王一波买了两个椰子,他和林美姣就边吸着椰汁边欣赏着海滩的美景。海面上有不少高速的摩托艇在飞驰,海面是被掀起一串串弧形的白色浪花。三三两两的银白色的海鸥在蓝天中翱翔,时时滑过人们的头顶,表示它们友好地欢迎来自天南地北的远方客人。
林美姣确实被眼前的景色陶醉了,如果不是王一波及时提醒她,她真的被景色痴迷住了。
“喂,你忘了要去天涯海角啦?”王一波笑眯眯地对她说。
“喔——,我真的被这海滩美景迷住了。”林美姣笑逐颜开地说。
接着,王一波就带她朝“天涯海角”的方向走去。他们脱掉凉鞋沿着海潮水的边沿的沙滩上走了几百米后,就到了一个由光滑流连的悬岩重叠的风景区。王一波首先带林美姣到了一处沙滩上耸立的一块巨岩面前。林美姣只见在一幅巨大的岩壁上,刻有由郭沫若书写的、红漆填底的“天涯海角风景区”的七个大字。郭沫若的书法猷劲飘逸,潇洒自如,她看了真的感慨不已。接着,他们又走到了一块巨大而光滑的岩崖前,只见上面刻着“南天一柱”四个大字,这尊十多米高的有点像“导弹头”形状的耸立在沙滩上的巨石,真不愧为是南天的立柱啊。接着,他们又到了“天涯”和“海角”。“天涯”立在沙滩上,而“海角”则置身于在层层叠叠的岩石之中。“天涯”和“南天一柱”一带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而“海角”则相对地比较清静,空荡荡地还没有人去光顾它。
“我们到‘海角’边去坐一会儿好吗?”林美姣向王一波提议。
“好啊,我也正需要休息一会儿”王一波心照不宣地表示同意。
于是,他们就爬越了诸多光滑的岩石,终于爬到刻有“海角”二字的一块巨石旁边,他们半躺式地在光滑的岩石上坐了下来休闲。真舒心啊,头顶是蓝天白云,脚下是沙滩海浪,轻柔的涛声犹如美妙的轻音乐在空中飘荡,他们完全陶醉在这充满着诗情画意的意境之中了。林美姣索性把身子躺在王一波的胸脯上……



自从王一波带着林美姣公开一起出外以后,周玉兰的心情一直处于极度愤慨之中,她知道王一波不怀好意,这是故意地向她示威,她能听之任之吗?不,她决不会从此罢休!只要不是弱智者,谁都能明白:王一波带林美姣去参加广交会是假,借此名义出外去幽会是真。这天夜里,她辗转不安地冥思苦想,她一定要想出一个能有效制服王一波的计策来。她想,如果能抓获到一个有说服力的证据,他王一波就自然无话可说了。她忽然想到她有一个表弟在一家规模颇大的针织公司里担任销售部经理,他这次肯定也要去参加广交会,我何不叫他去完成这个搜集“情报”的任务?当然,她知道这是一项要化大钱的“差事”,尽管她爱钱如命,但为了抓住王一波的把柄,她咬牙切齿地横下了这条心……

周玉兰的心计果然没有白费,她的表弟在半个月后送来了三张周玉兰求之不得的照片。其中一张是俩人在三亚的海滩上喝椰子汁,另一张是在“天涯海角风景区”岩壁前欣赏郭沫若的书法。最具有价值的一张是林美姣卧在王一波胸脯上的照片,背景“海角”两个鲜红的大字。周玉兰接到照片后如获至宝的,但心中也难免透发出强烈的阵阵醋意。她不无怨恨地想,你这个王一波也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吧?竟公开带着林美姣借着参加广交会的名义而到海南省的三亚去风流!今日证据在手,我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她从表弟那里得到的三张照片的代价确实不菲,总共付出了整整地二万元人民币。她表弟说对她说,为了确保完成表姐交托给他的任务,他在广州请了一家私人侦探去跟踪。要价是贵了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再说啦,他们要跟踪他们俩到三亚去完成这个特殊的任务,费用支出也确实不少啊,我想表姐也不会计较吧。她自然二话没说,只要能揭穿王一波的把戏,只要能一举拆散这对野鸳鸯,就是化再多的钱也心甘情愿!
她对手中掌握着这三张照片充满信心。这把利剑一旦出鞘,就能置王一波与林美姣于死地。此刻,她倒是要费一番心思,要把这把利剑先向哪一个刺去,才会收到最好的效果?王一波?她寻思了一番,觉得效果不大,因为他对此已经死了心眼,这样一来,他肯定会恼羞成怒,更加会促使他破釜沉舟地下决心决裂夫妻关系,这可不是她的初衷;林美姣?这个女人的脸皮并不像别的女人那样薄,她向来对于男女交往极为随便,不大计较“名声”。仅仅是几张照片,她会就范吗?对此,她可能对此不屑一顾,甚至会用意想不到的话来反击你,反而使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她最后想到了赵和生。哎,还是用“打赵伤林”的策略高明,“伤林”就是“伤王”,甚至比直接“伤王”更厉害而有效。可以想象,赵和生这个老实人,他一旦看到自己的妻子与王一波在外面鬼混,亲亲密密地卧在王一波的胸脯上,他能受得了吗?只要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子,肯定会怒发冲冠!对,我就这样办!

为了使这个“计谋”不受人干扰,周玉兰约请赵和生到一家比较清静的酒家里进行密谈。赵和生接到周玉兰神秘兮兮的电话后,心中就一直在打鼓,周玉兰究竟要与他谈些什么?为什么要搞得如此神秘?用得着这样鬼鬼祟祟的吗?她还再三叮嘱他说,此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他的妻子林美姣。难道林美姣在外面闯祸了?不会,她昨天回到家里来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异常反映,她还给他买了两套广州产的西装,晚上还与他柔情密意地倒凤颠鸾了一番,有心事的人是不会这样开心的。那末,周玉兰究竟在玩什么花样?自从那次她到他的厂里来打听林美姣有没有出外之事以后,林美姣叫他要多一个心眼,他觉得老婆的话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嘛。他在桌子上坐定以后,眼睛就一直在干巴巴地注意着周玉兰,心中却一直在揣摩着她到底为了什么叫他来到这个地方。
周玉兰望着赵和生满腹狐疑的神情,知道这个老实人不习惯与女人单独约会,而且对她有一些怀疑。于是她就笑嘻嘻地对他说,为什么要这样拘束呢,我们少年朋友在饭店里吃一餐饭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我今天约你出来,确实是有要事相告。
赵和生就迫不急待地说,那你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吧。
周玉兰不急于把手中的那张“王牌”抛出来,她先向他介绍了关于“手机事件”的经过。你那天不是告诉我林美姣那天也出外了吗?后来,有人告诉我说,她亲眼看见林美姣在城郊的一处公路边上了王一波的车,这说明了王一波确实是带着林美姣同去K市的。也说明了我在电话中听到的“女音”确实是林美姣的声音。你说,世上哪有这样凑巧的事吗?这说明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过情人节。
赵和生听了她的话后感到惊奇,不无带有怒气地对周玉兰说,这种事情,你可不能凭着道听途地去捕风捉影,或者单凭自己的想象力而去推测事端的,只有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可以下这样的结论。玉兰姐,我们虽是朋友,但对于这种事情可不能不计较的。你对我说这样的话,要是别人,肯定是要被我扇耳光的!
“你是怀疑我乱说一通吗?”周玉兰不无嘲讽地问。
“当然。你只有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我才会相信你的话。”赵和生认真地回答她。
“那末,你知道前几天林美姣与王一波到哪里去了?”周玉兰有点阴阳怪气地问。
“你这又多疑了不是。林美姣在临走前就明白无误地告诉过我,她要与王一波一道去参加广交会,你怎么又无端地怀疑起人家来了?”赵和生不客气地对周玉兰说。
“他们把广交会作为掩人耳目的嶂眼法,其实是到三亚去幽会,你又被蒙在鼓里了!”周玉兰不怀好意地说。
“你这人说话怎么能这样信口开河!”赵和生简直有些发怒。
“和生,我从来不是一个信口雌黄的人。你既然不相信我的话,那我也只好拿出证据来了。”于是,周玉兰就从提包里拿出三张照片递给赵和生。并说,还是你自己去看吧。
赵和生仔细地观看了这三张照片以后,面孔不禁红了起来。特别是那一张林美姣躺在王一波胸脯上的这张照片真使他无地自容,他感到羞愧不已。赵得生虽然很少出外,也从未去过三亚,但他从电视上看到过三亚“天涯海角”的风光。在照片面前,他心中才明白,周玉兰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在这样确凿的证据面前,他难道还会去怀疑周玉兰的话吗?别的东西可以伪造,这样活生生的照片是无论如何不能伪造的。对此,他深信不疑。
周玉兰看到赵和生陷入窘境,她有点同情赵和生,不过她也感到有点得意,因为她看到赵和生正在掉入了她设计好的陷阱,这正是她的如意算盘。赵和生啊赵和生,你这个老实人真的有点可悲,自己戴了“绿帽子”蒙在鼓里不说,刚才还要为林美姣辩护呢。
突然,赵和生霍地站了起来,二话没说就怒气冲冲地拿了这三张照片转身就冲出酒家而去……

布衣 发表于 2012-12-24 0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在一个没有月色,没有风声的漆黑的夜晚,万籁俱静。在赵和生家的客厅里,赵和生气呼呼地坐在沙发上,满面怒色,相当吓人;而林美姣在低声地哭泣着,不时地用手帕擦着哭红了的眼睛。在她面的茶几上放着的三张照片,是赵和生刚才拿出来的。这三张照片,对于林美姣来说无疑是一把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当林美姣的目光接触到这三张照片时,心中确实大吃一惊,这肯定是周玉兰的杰作。她真的感到奇怪,这个周玉兰怎么会有如此神通广大的本领?她和王一波在如此遥远的、相隔有一千多公里之外的地方发生的风流韵事,她怎能了如指掌?她原来以为,远在“天涯海角”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当然是最安全保险的,哪里会想到这样隐蔽的事情竟会如此迅速地被周玉兰所掌握,而且抓到把柄。这个周玉兰,真是够狠毒的,她这是一石三鸟的毒计啊。她的目的很明显,既要斩断她与王一波的情丝,又要使她和赵和生的夫妻关系从此笼罩了一层不可驱散的阴影。她能无声地就范吗?不!决不!她早已下定了决心,她与王一波的爱情是海枯石烂心不变的,她即使面临夫妻关系决裂也在所不惜。她决不能在周玉兰的淫威面前屈服,也不会在赵和生的真诚警告和无奈而动怒下而产生动摇。对此,她早就有思想准备的。此刻,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她自然无话可说,说了也是白说。一年多来,她与王一波发生了情深似海的恋情是愈来愈难以自拔。她自然知道,他们的情侣关系迟早一天会被人发觉的。现在,这个时刻终于降临了。平心而论,她与王一波发生的恋情只是两情相悦,是在于追求生活的乐趣,她从来没有产生过想抛开赵和生的邪念,仍然和他保持着和谐的夫妻生活,甚至有点相得益彰的感受。她虽然深深地爱慕王一波,但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与王一波做长久夫妻,甚至在王一波面前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周玉兰的坏话或存有任何挑拨的企图。对于她来说,这种寻求新欢的刺激是她追求人性自由和浪漫生活的一种新理念,她不认为这样做是属于一种可耻的行为。在西方的文明社会里,这种生活方式早就司空见惯了。在现代社会里,这种生活方式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当然,话要说回来,这对于赵和生来说,她这种行为无疑是一种违背了妇女应有的品德,他作为丈夫,当然是绝对容不得她这样去做的,因为他是一个相当传统的男人。她理解他的苦涩,但她又不准备迁就赵和生的作为丈夫的正当要求。她不会放弃与王一波的感情,即使赵和生为此要与她离婚,她也不会改变。
“怎么?哑口无言啦!”赵和生打破沉默,大声地问林美姣。
“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割随你便。”林美姣不卑不亢地回答他。
“看来,你是死心眼了。”赵和生恶狠狠地望着她。
“是的,要我与王一波断绝感情是不可能的。”林美姣不想欺骗他。
赵和生听了她的这样强硬的话后不禁怒气冲天,他觉得夫妻关系已经不能挽回了,他真想捏紧拳头狠狠地凑她一顿,但他在一阵激烈的寻思后,放弃了要揍她的念头。他想到,林美姣十多年来一直对他不薄,他们从来没有红过脸,更不要说吵嘴打架。平心而论,她除了不该有的“花心”以外,实在也没有什么其他较大的缺点。就他们共同建立起来的“和美厂”来说,它能发展到今天这样的规模,主要也是她的功劳。做人嘛,无论处在什么情况下,总得要讲良心的。更何况我已过了而立之年,还从来没有打过人,难道还要首先在自己的老婆的身上去开了这个先例?再说啦,打人是一种伤人不利己的一种野蛮行为,我可不能一时冲动,违背了做人的应有道德,损害了自己的名声。于是,他顿时又软了下来。我们夫妻一场,即使现在已经走到了尽头,也还是要好分好散的。如果她此刻还能回心转意的话,我还是应当原谅她。每个人在他的一生中不可能不犯错误,只要能下决心改正就行。于是,他用极为和软的口气说:“我们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
林美姣含着泪花望了望他,只是摇了摇头。
赵和生的心中此刻已经完全明白,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再去劝说也是枉费心机了,还是横下心来与她离婚吧。
“那末,我们明天就办理离婚手续吧。”赵和生不无痛心疾首地说。
“也好,我看也只能如此了。”林美姣低着头回答,心里自然也分难受。
“工厂就归你去经营吧,这幢房屋则给我住,我不想再去买其他的房子了。至于财产的估价验算随便叫谁都可以。”赵和生心平气和地说。
“也好,工厂和房子都可以折价,我们两人平分。你要作为股东留在厂里或者要折算成现金抽出都随你的便。当然,你如果愿意的话当然也可以留在厂里继续当你的副厂长。”林美姣似乎胸有成竹。
“我不是一块当厂长的料,还是到人家厂里去当保全工合适。有技术在身,我不愁没有一口饭吃。”赵和生的口气里不无含有自嘲的口气。
……

                                  八

王一波得知林美姣与赵和生离婚后,内心一直不能平静。他有内疚,但更多的却是愤恨。他感到内疚的是为赵和生这个老实人难过;愤恨的是周玉兰竟会敢聘用私人侦探跟踪,猎取个人隐私,真可谓是卑鄙至极。他忿忿地想,周玉兰,你不要得意忘形得太早!你妄图从挑拨赵和生与林美姣的夫妻关系着手,进而想斩断林美姣与我的情丝,你想得美!现在,你的第一个目的虽然已经得逞了,但你想要从此割断我与林美姣之间的爱恋却永远也无法达到!你等着瞧吧,我们将会比以前更加亲密,更加肆无忌惮!其实,此前王一波对周玉兰的婚姻早已厌倦了,他们已经无法找到共同的乐趣,特别在这次“跟踪拍照事件”以后,他对她已经感到深恶痛绝了。他们既然已经无法弥补夫妻之间的裂痕,那就乘机分道扬镳吧。他为了把离婚的程序及手续办得周全,免得周玉兰节外生枝和无理纠缠,他决定先到律师事务所去咨询一下,把各方面可能发生的因素都要梳理一番,然后草拟出一个“离婚协议”来……

王一波与周玉兰的“会谈”在厂里的会客室内进行,“会谈”未进入实质性阶段就开始了唇枪舌剑、雷霆万钧的态势,周玉兰一把地将“离婚协议”撕得个粉碎!想得美,想与老娘离婚,没有这么方便!你这人真的太没有良心了,还记得那次“蜜月生死劫”吧,如果我没有主动地让你先从汽车里跳出去的话,你恐怕没有人做也不一定!周玉兰恶狠狠地说。周玉兰对于王一波会如此绝情是没有思想准备的,特别是会如此迅速地向她提出离婚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之外的。此前,她还正为着自己的“杰作”而处在洋洋得意之中呢。她想,这一定是林美姣在暗中作怪,她与赵和生离婚后就急于想同王一波结婚,这只骚狐狸也太急于就成了吧?
你想翻老账来打动我的心是吗?那我可以告诉你,这是此一时彼一时的事了。你如果还有那时那样对我的一片真情,就不会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了。我看你还是明智一点吧,你以为撕了“离婚协议”就离不了婚啦。王一波冷嘲热讽地说。
只要我一方坚持不同意离婚,你的阴谋就不会得逞。周玉兰忿忿地回答。
现在是什么年代了,你以为还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你还是先去翻翻新婚姻法吧,只要一方不同意就不能离婚早已成为过年老黄历了。王一波又冷笑了一声。
周玉兰听了王一波的话后微微一惊,她似乎也听到过此类说法,如果真的那样,事情就复杂啦。看看王一波铁了心的样子,以及他往常那种“大丈夫一言既出,四马难追”的性格,他不像是故意装腔作势地威胁她,而是要与她动真格的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觉得自己有点失算了。在她的如意算盘中,她此举仅仅是想败坏一下林美姣的名声,从而割裂她与王一波的情丝,使王一波回心转意,好让他们夫妻关系和好如初。想不到此举不但使林美姣与赵和生离婚,还导致自己的夫妻关系都保不住,那是她预先没有想到过的。这倒是应了中国那句老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下子,她有点后悔起来。十多年来,她和王一波呕心沥血办起来的“环球针织厂”目前已经达到了如此的规模,如果离婚的话就意味着他们两人要分道扬镳了,她自己有独立办厂的能力吗?她失去了王一波后,还能建立这样一个美满的家庭吗?她一下子恍如梦境……
王一波看到周玉兰的脸上表情骤然发生了变化,就知道她刚才的傲慢已开始崩溃,可见她的精神相当脆弱,不堪一击。于是,他就乘机威逼,摆出一付不可动摇的姿态。你既然具有“不惜万金雇人搞跟踪拍照”这样的气概,难道就没有与我离婚的勇气了?你有如此大的本事,还要我这个丈夫做什么?你还怕自己不能自力更生地建家立业?你还愁找不到一个如意的郎君?王一波又故意地激将了她一番。
周玉兰终于清醒了,他这次是确实要动真格的。她忿忿地说:“你莫非是想要与林美姣结婚?太心急了点吧!”
“这倒是没有想过,感谢你现在对我提醒。”王一波不怀好意地讽刺她。
周玉兰此刻的心里犹如燃烧起的一团烈火。她知道在王一波面前示弱只会使他气焰嚣张,从而他更加会步步进逼、得寸进尺,只有与他针锋相对也许才能扭转局面。于是,她就用泼妇骂街地发出吼叫:“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我为你几乎送了性命,我为你卖命似的干了十多年,如今工厂规模上等级了,资产也已经上千万了,你就想把我抛开了,是吧?老娘可不是随你任意摆布的!”
王一波早就知道周玉兰会来这一套的,凡是她到了黔驴技穷之时,她就要耍无赖。他对此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而且是铁了心的,他不会在任何情况下发生动摇。他就声色俱厉地对周玉兰说:“现在是法治年代,任何耍泼的行为都无济于事的。我看你还是冷静下来面对现实为好。我们的事只能由法院去判决。”
……
                                      ( 写于  2005年5~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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